自从雍帝的旨意和赏赐抵达殷府之后,之前在京畿传的沸沸扬扬,关于殷氏长子殷泽文过继旁支的各种流言,骤然消散在京畿城内的郎朗乾坤之下了。
本来被困在祠堂罚跪的殷泽文夫妇,随着既定的几日愈发接近,他们也被殷家长辈们放了出来。
只不过两人活动范围仍局限在他们自己的院落之中,不得外出,也不能随意见人。
终于等到过继吉日。
天还未亮,殷泽文就被嫣娘和贴身小童、女使,毫不留情地挖出被窝,满眼惺忪的被人摁着,沐浴梳头穿衣。
沐浴之后,殷泽文换上采衣玄履,头发被束成一缕,端坐在殷府大堂的东厢房内等候着。
殷泽文听着外面响起的,做高山流水之调的丝竹管乐之声,本来应该焦躁不安的心情,却莫名变得极为平静。
如葵跨步进门,一进门便看见了自家长兄如老僧入定般的那副姿态。
她如黛的细眉嗯微微一挑,开口便是调侃之语,“看大兄如此镇定,怕也是不需要小妹来为大兄汇报外面的境况了。”
说罢便做出扭头即走的姿势。
殷泽文看如葵真的要走,也不再装出一副超然世外的淡然模样,一把将作势向外走的如葵拉了回来,讨饶的说道,“如葵你快别逗你阿兄了,会和我讲讲外面进展如何了?”
如葵顺着殷泽文拉着她的力道坐下,打眼儿仔细观察了一下,看到殷泽文的精神状态真的还算稳定,如葵悬着的心,才算是悄悄放下。
“外面还能如何,自然是极热闹的。殷氏过继,连陛下都赐下了御赐之物,这京畿城内的大小世家也算是都到齐了。”
如葵拈起桌子上放的一片杏脯,慢慢吃着。
自己也跟着忙活了一早上了,这一早上滴水未进,饿的人都快出现晃影了。
外面的丝竹声渐渐变得更为低缓,逐渐转入幽静如林中青烟的曲调。
配着这样的背景乐,一个有些苍老但清正的老者的声音响起。
在东厢房内认真听着的殷泽文,可能是因为隔了好几层,外面的呜呼哀哉从里面听着有些不大真切,只能听到有些模模糊糊的古怪的调子,时缓时急。
如葵也在一旁听着,估摸了一下时辰,推算了一下现在的外面的流程,了然道:“外面应该是咱们族中最年长的老者,在为你过继之前进行祝祷,等这位长老念完,你也应该出去了。”
果然不一会儿,殷夫人身边的贴身女使便来请殷家大公子殷泽文出去受礼了。
殷泽文跟随着女使出去,随着他出来,大堂内聚集的众人,齐刷刷的数百双眼睛朝他看了过来。
殷泽文被看得心里一阵发寒,但表面上仍是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了一副肃穆端庄的样子。
殷泽文缓缓地走至大堂中心。
在堂内的中心处,摆放着一个蒲团。
殷泽文走到蒲团前,面向南,右手压住左手后抬手贴额,鞠躬九十度后起身,起身后,将手放下面向西而跪坐在席上,敛容垂目。
大堂内刚才还响着宾客们细微的嗡嗡讨论声,骤然一空,静的仿佛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或许只是一眨眼,又或许是过了良久,刚才还念着祝祷之词的老者反应了过来,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剪刀,将束着殷泽文头发的发带一剪而开,殷泽文乌黑的长发随着发带的开断,如雪般散满他的肩头。
殷泽文感觉东阶有人站起,是因为走路都不稳当的老者。
他颤颤巍巍走到殷泽文的面前站定。
随后东阶另有人起身相陪,殷泽文耳边传来兵甲相撞的清脆之声,想必这就是他未来的阿母了。
老者在殷泽文左侧盥手后拭干,与对面而来的女侯爷作揖后归位站定。
殷泽文转而面向东坐定,他抬首向上望去,便看到东侧首位已然坐好的阿耶阿母。
阿耶拾阶而下,向那位于室内仍着兵甲的妇人作揖行礼。
后拿起一旁殷如葵早就端好的过继之书交给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