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考试月不声不响到来。由于课程早已修完,也没有需要补考的,时宁只去郭教授那里提交了毕业设计,又聊了聊论文答辩的事。走出办公室,站在连廊处俯视学校,才惊觉大学生活已接近尾声。
自他夺金以来,和郭教授见面的机会越发的少。就连预选导师这样的事也是通过邮件来沟通的,郭教授听说他选了刚入职的文森特,并不觉得意外。之前有次和王校长一起去首都出差,遇到热情的接待方,又是唱歌又是劝酒,直到深更半夜半夜才把喝的半醉的他们送回宾馆。
席间郭教授去卫生间吐过,比校长稍微清醒点,也就理所当然的承担了照顾义务。喝大的王校长一改往日温文尔雅,躺在床上,仍然满嘴跑火车。还把递到手中的蜂蜜水当酒,眼皮子都没抬就一仰
“您慢点,别呛着。”郭教授看这种情况,拿出手机,想找个救兵一起把领导送到医院。
“喝酒就要爽快!小郭啊,你还是不懂,在高校里混,搞好各路关系比写论文上课重要多了。你要让人家买你的帐,你就得先让人痛快了。刚才也看到,咱们要和我那帮老同学搞校企合作,今儿个晚上必须好好表现。来,继续!”说着抢下手机,又把玻璃杯塞回郭教授手里。
面对神智不清的醉汉,郭教授只能无奈应和。泡了壶酒店赠送的正山小种,边听老领导不着四六的满口胡言。一下子聊到自家光宗耀祖的外甥,没说两句,又抱怨起更年期的老婆不解风情,在家稍不如意,就把他赶到客厅去睡。聊着聊着,又提起校董会里的派系纷争。
“我在这个位置上,别人看着风光,手里管着一整座大学。唉,这都是表象,不当家的人不懂啊。上要应付教育部门各种检查,下得被就业率和学术项目追着跑,还有纪律作风委员会的人盯着,想想头皮都发麻。”
郭教授心里觉得好笑,领导们说起工作,各个满腹牢骚,可一旦有升迁的机会,又争赶着削尖脑袋向上爬。
沉默中,王校长推了身边人一把,“不相信,好啊,开年给你个教研室主任当?”
“算了吧。”郭教授连忙推辞,表示同事们各个都是聪明人,自己没能耐管住。还是上课带学生比较好,至少环境单纯,心不累。
“学生就简单了?亏你进高校这么多年,居然还这么想。”老领导发出啧啧声,“不说别的,你手上之前那个姓朱的,不就被开除出校了。”
“朱势违反法律和校规,为保研不择手段陷害同学,才落得这个下场。”郭教授本不愿提起这茬事,昔日看着长大的孩子还在海外重读大学,在酒精的作用下,想起来也不免心生恻隐,“唉。另一个也算杀出来的黑马,在校几年不声不响,出手就是星曜杯金奖。”
王校长歪着脖子坐在床上,脸上写满讽刺,“千里马都需要伯乐的。你觉得人家低调,背景说出来吓死人。别说你,就算我也得让他三分。话说那孩子长得确实好,在外吃的开也是应该的。”
早先学术委员会调查的时候,郭教授也看过时宁的档案。出身四五线城镇,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经济条件比艺术学院绝大多数学生要差。后来知道时宁在给设计公司兼职,郭教授也尽量采用远程方式指导论文,避免耗费太多时间。
“时宁家境挺普通的,听说从大一就开始勤工俭学。当然,现在有了名气,肯定会越来越好。”
郭教授苍白无力的辩解激起了王校长的胜负欲。他摇晃着站起身,扶着椅背,语重心长地教导着。
“那个姓时的,背靠咱们学校最大的赞助方,引进文森特教授也是他牵的线。这种背景当然不会写在档案里。你说朱势仗着自己爹妈在学校的关系,要跟这号人抢保送名额,是不是不自量力?”
王校长虽然醉,还保持着基本素养,没直接说出周天域的名字来。时宁身穿周天域的睡衣,区区皮肉伤就让自家外甥登门看诊,关系不言自明。只是不知道周天域的态度是玩玩还是认真的?
如果时宁真能成和周家继承人走入婚姻,接下来的三年,作为校长肯定要在荣誉上有所表示。王校长心中盘算着,不知不觉困意袭来,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华国无人不知天寰集团的实力,时宁看着低调谦和,背景竟恐怖如斯。郭教授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细想下去,当时学术委员会几乎以快刀斩乱麻的姿态处理了朱势,真的出于完全中立的态度吗?还有保送名额本身,听领导所言,愈发有内定的意思。
无论如何,保研程序没有问题,名单公示后也再无非议。至于时宁,不管单纯还是心机,自己都得尽指导老师的义务。今后就再说吧,毕竟有文森特先生的知道,定会在专业上如虎添翼。
时宁在走廊上吹了半天风,感觉有人在身后咳嗽,方才回头。许久未见,庞侃剃了个光头,人也吃胖了。怀里抱着一大摞书,冲自己咧嘴笑着。
“走吧。”时宁瞟一眼昔日室友,“这是在准备补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