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九叙问道:“师尊,可不可以带上我?”
姜眠昙摇头,轻轻道:“我要去玄魔十郡,太危险。”
姬九叙本就不抱希望能跟去,他仗着年纪小的皮囊,甩赖一般朝鸾凤背上爬。
姜眠昙伸出食指,抵住少年的额头,将他推回去。
“如果这趟顺利,你的师兄师姐都会回来,到时候师尊带你见见他们,要乖,好好练功。”姜眠昙嘱咐道。
这一次幻境还在继续。
姬九叙这才体会到心魔鉴的可怕之处。
它逼着修士去悔恨,遗憾,痛不欲生,逼着修士一次又一次揭开伤疤。
想到之前轮回的痛楚,姬九叙用力闭上眼睛。
他按住发抖的手,一步一顿地朝着那棵梅树走去。
“还是要想办法弥补遗憾啊。”姬九叙喃喃道。
这次破解结界很顺利,姬九叙却没急着离开。
他抱出所有的藏书,在梅树烛台下翻看。
每一本藏书上都有姜眠昙的批注,各种五花八门的功法也赫然在列。
姜眠昙有时兴致来潮,就会翻出一本冷门功法。
姬九叙翻开最近的一本,眉心微皱,“论十张天阶灼火符把木炭转变为钻石的可能性?”
他吃了几丸辟谷丹,换了能看懂的,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找出来蛛丝马迹。
上次轮回,少年破阵时念了一句他没听过的心经。
姬九叙找出所有和心经有关的书,盘腿坐下来继续看。
万佛宗,千音阁。
万佛宗存有万尊金身佛像,湖里朵朵石雕莲花,一派恢弘大气,宝象庄严,千音阁就在万佛宗的最深处。
阁内檀香袭人,梵音绕梁。
檀念及万佛宗几位长老坐在首位,姜眠昙则坐在案几对面的蒲团上,有一搭没一搭梳着阿凤的羽毛。
刻漏指到午时,檐角下的风铃乍然响起。
檀念拨着念珠:“宗主,已经过去一日,您的弟子还未勘破幻境第一重。”
所谓幻境,并非单一场景,而是一幕一幕地展开。
修士们必须直面所有不能忘怀的过往,偶有所悟,随即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
那些未曾沾染魔气的修士能够保持灵台清明,往往更易破局。
而性情偏激之人,或者清气不纯之人,更容易陷入过往迷障。
案几放着五面灰蒙蒙的镜子,里面的幻境影影绰绰。
“姜宗主,有些事情不是袒护便能息事宁人,您的弟子心性偏激,极易走火入魔,继续让他们处理宗中事务,只会害了他们。”慧绝长老开口。
“就算你神通广大,用得起天阶净灵符,可他们自己难以克服心魔,能撑得了几时?”
“放了他们吧,入我万佛宗做个外门清修弟子,好歹是个善终。”
姜眠昙一瞬不眨地看着姬九叙的镜子。
恍若不曾听见几个长老的逼问。
檀念点了香篆,缓缓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姜宗主的门徒虽然顽劣,但除魔的本事无人能及,画符破阵堪舆炼丹无一不精,哪怕是一介布衣农户,也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此乃大功。”
慧绝哼了声,“如果姜宗主肯慈悲待人,早就将功法舍与世人,哪里需要仰仗几个心性低劣之人。”
话音刚落,一面镜子闪了闪,露出姬九叙炒菜的场景。
姜眠昙被熏香熏到昏昏欲睡,只看了一眼,“喏,阿叙如今在第二重。”
她挪到那面镜子前,怀念道:“那时可真傲娇啊。”
幻境未破,很快姬九叙的身影重新被迷雾遮盖。
姜眠昙托腮,“瞧瞧你们这些修佛之人,连一点私欲都容忍不下,若说你们选出来的都是圣人,你们信吗?”
她轻轻笑了笑,“真是被魔吓破了胆,你们敢去面见魔吗?”
檀念道:“修行之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见过的魔不在少数,但心性偏激走火入魔的修士亦常有。”
他看向几面灰蒙蒙的镜子,神色深沉莫测。
“此后这几面镜子会存在万佛宗,若他们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吾会以心魔化幻境,镇之。”
姜眠昙瞧他一眼,没说破他的用意。
万佛宗若是打算从心魔中找到几人的弱点,那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幻境中,已经过了二十天,姬九叙将藏书翻完,打算再去试试破阵。
严州的梅树仍然盛放,姬九叙熟练地打理一番梅树,转身朝院外走去。
心经再度运转,姬九叙将草木的位置都记入识海。
虽说一时破不了阵法,但尘世待了三年,姬九叙很久不曾进入清修状态。
到了第五日,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感涌上心头。
姬九叙怎么都静不下来,经脉都像是在灼烧,心底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催促。
“你到底在做什么?这么多日都没得到师尊的音信,你居然还在磨蹭?”
“简直无能!”
“你只管破阵,反正有我助你,怕什么?”
姬九叙猛然从入定中惊醒,他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
可是那道声音太过清晰,像是贴着他的耳朵说的。
“我?”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就是你呀。”
的确是他自己的声音。
“呵呵,我早晚会醒来的,你活着,我就活着,来,我教你......”
那句熟悉的经文再次响起,姬九叙再次感受到了经脉撕裂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