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四月末,春光已尽。
码头行来了南下的船,江清就在船上。
江家铺子的掌柜估摸着江清回来的时间,四月中旬就派了伙计在码头蹲守,务必要在小姐回来时第一个为她接风。
伙计给掌柜送完消息也不歇,转去江宅报信。
陈管事一得到消息,就吩咐家丁丫鬟把消息通传各院。
自己则又检点了一回家中账册,回忆江清离家时自己处理的事务,好在小姐回来后条理清晰地禀告。
姨娘们一得到消息,整个后院都焕发出别样的生机。
一个个都换上今年新裁的衣服,洗了脸重新化妆。化得比平时精细得多,也妩媚得多。
头发也要重梳,把这些年攒下的头面多戴几件在头上。
江清喜欢看姨娘们光鲜亮丽,满头珠翠。
厨房也比往日热闹许多。
姨娘和陈管事都知道厨房今日一定会做江清爱吃的菜备着,却也纷纷遣人再去嘱咐一番。
六姨娘甚至挽起袖子亲自下厨,为小姐做鱼汤。
陈管事自然不会忘了通知寅九。
家丁去东厢房通知时,寅九已经去了武馆。
杨风忙出门把人叫回来。
一回来就把人推到房里沐浴更衣,细细打扮。
梳妆打扮完毕,寅九对着镜子照了照。
察觉到他有些许不安的杨松安慰道:“公子放心,公子比之前更加光彩照人,小姐一定喜欢的。”
“我想也是。”寅九道。
随后便老老实实坐在房里等江清。
等她想起自己的时候。
窗外杨柳丝坠地,黄莺在枝间腾跃。
寅九敛着衣袖,端正坐着,看着窗外的景色,忽然想起了华灯初上时,花街那一扇扇推开的窗,鼻尖的龙脑香也仿佛变作了脂粉香味,姑娘们揽客时的莺声燕语犹在耳畔。
彼时彼刻他也是其中之一。
而今时今刻,与彼时彼刻,又有多少不同?
寅九在房中静静等待。
自得到小姐回来的消息之后,伺候他的家丁就开始轮流去前院问询情况。
“……小姐正与掌柜们谈事。”
“……小姐被姨娘们拉到后院用家宴了。”
“……小姐在逗沐小姐他们玩。”
“……余家少爷听说小姐归家,上门邀小姐赴宴,接风洗尘。”
江清回家以后忙忙碌碌,整个江宅的人都围着她转。
寅九听着回报来的消息,心里忐忑,强自坐定,两块糕一壶茶,午后坐到日落,也没等到江清想起他,反而等到了小姐出门的消息。
寅九顿时想起他第一次见小姐,她也是和余家少爷在一块。
这次给她接风洗尘大概也是在花楼,不知道这余少爷又会带小姐去哪座花楼,玩什么人。
寅九神色平静,修长五指端起茶杯,递到嘴边,微微低头,低垂眼帘,含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再抬头时,目光透着冷冽。
“公子,茶凉了,我让人换新的。”杨松道。
寅九却道:“不必。金四,我有事要吩咐你。”
对于花街的人来说,出手大方长得又好看的客人是最好的,仅仅出手大方的是次一等的。
无论最好的还是次好的,都是稀罕人,都会有人抢,需要想方设法保住的。
寅九当然不愿意把自己的客人分享给别人。
江家的家丁都是小姐的人,寅九最得用的、最和他一条战线的的人还是金四。
而且打听花街的消息,正用得上金四。
寅九让金四赶紧出门去打听江清去了哪里,这个打听不出来,也要问出余少最近喜欢哪座楼的姑娘。
“这关系到你我今后的富贵!”寅九拉着金四的手殷切嘱托,“一定要问到小姐去哪了!”
金四也晓得事情重要,出门小跑到花街就忍痛花了些银子请人帮忙问消息。
不久就得到了消息。
余少带小姐去了春秋词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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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江清去处,寅九立即带着金四去找她。
陈管事听令而行,江清说过随寅九意,便没给他设门禁,自然也没人拦着寅九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