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松回到东院,身后跟着大夫。
“公子没怎么吧?”
杨风道:“一直在床上没动静,可能睡了。”
杨松请大夫在外间等等,她进去看看人是不是醒的。
杨松轻手轻脚走进去,来到床帐全部放下的床前,轻轻地、缓缓地揭开一点床帐。
内室本就昏暗些,揭开一点床帐其实看不清内里情况,只看见寅九是平躺着的。
杨松只能再多揭一些,内室昏暗的光渐渐投在寅九脸上,那双有点光就夺目的眼睛睁着,黑漆漆的眼珠子里不带任何感情地和杨松对视上。
和平时的公子不一样。
杨松被吓了一跳,手微微抖了一下,声音也有些发紧:“公子。”
寅九此时已经不气了只是心里闷,并未怪杨松不听他的命令,但也没说话,躺着看着床顶发呆。
杨松小心道:“我看公子躺了许久,担心公子身体不适,旧疾发作,私自请了大夫来,公子要不要见一见?”
杨松语气温柔恳切,眉心微蹙,满脸担心。
寅九静默一会,点了点头。
杨松蹙着的眉心舒展开,把大夫带了进来。
杨松和大夫说好了,有病治病,无病开点凉茶也行。
大夫按过脉,不动声色开了些以安神的名义开了点汤药。
杨松立即煎好汤药给寅九送来。
大夫的医术有目共睹,寅九被他治过心病,十分信任。
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但大夫药都开了,还是喝的好。
便从床上起来,端着碗慢慢喝药。
杨松在边上忧心忡忡:“公子身体又不好了,晚上小姐出门,公子怎能同去?”
寅九喝药的动作一顿:“小姐晚上要出门?”
“正房那边是这样说。”
“哪里的宴会?”
“这就不清楚了,我听她们提了一点儿。”杨松有些为难,“我去正房问问?”
“不必。”寅九这样说着,端着药碗的手不自觉捏紧。
杨松观察了下他的神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他喝了药多休息。
寅九没什么表情地躺下。
躺下不久,就在床上辗转反侧起来。
杨松的担忧也是寅九的担忧。
他陪江清赴的宴,总有红粉佳人相伴,他在时还有理由推拒绝。
他不在,江清晚上都不知道抱着谁。
寅九想着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气归气,可不能让别人爬上小姐的床。
*
快到了出门的时候,江清想到寅九负气离去,没让柳梢去东院通传,觉得他冷静一阵会想通的。
倒是没想到他想通得这么快。
江清正换出门的衣服,寅九又来正房了。
脸上已经看不出哭的痕迹,人也重新整理衣装。
一身月白织锦,头戴一顶精致的小银冠。
时近黄昏,天光稍暗,寅九神情带着些黯然,温和得有些柔婉。
寅九垂着头朝江清行礼,低低道:“小姐要出门,可否带上九儿?”
江清没多问,上下打量他一眼,应了下来。
寅九情绪并不高,也没有平时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勾搭江清的心情,全凭胸中一口气撑着来找江清,见着江清也无话可说。
而江清大概觉得他想静静。
因此两人一路默默。
寅九静静跟在江清身侧,两个人的衣袖交叠摩擦,亲密无间,寅九的手指轻轻动了几次,还是没有如从前一般借着衣袖的遮掩去牵江清的手。
垂下的眼神躲避着周遭的打量,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清没有过多揣测寅九的心思,到了地方带着人下车,跟着别人家待客的丫鬟走入宴会厅。
一踏入宴会厅,江清便脸带三分笑意,熟稔地与人寒暄,在宾客之中十分自如。
寅九只是静静坐在她身边,沉默地帮忙布菜,虽然少了平时那股张扬外放的浪,目光还是时不时游荡到她身上,身上透着股与酒宴气氛不合的疏离。
“公子是不是累了?要不先回去歇着,这里伺候的人管够。”旁边的宾客注意到了寅九的异常,出言关切道。此话听起来是一番好意,但对寅九来说可并非如此。
他就是不想江清让别人伺候才憋着一口气来的。
看吧,果然。
就是他来了还有人想给江清介绍新人,他要是不来,小姐大概已经左拥右抱上了。
寅九面无表情:“多谢关心,我不累。”
那人再道:“不累也可以让人帮把手呀,公子一个人忙活也辛苦,江老板也心疼是不是?”
寅九欲言又止,心下涌出深深的无力感,垂下眼帘,沉默着等江清的回答。
江清微微一笑:“九儿伺候周到,换别人我不习惯。”
江清开口,别人自然不会蚌山区。
寅九心里为江清的回护一暖,一边唾弃自己总是为江清一点点好心绪起伏,一边沉凝着脸色对江清拱手行礼:“多谢小姐。”
江清压下他的手:“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寅九抬眼,看见江清也在看他,清澈的眼里带着少许柔和。
寅九心中一动。
寅九也没想多有骨气,不过想稍微冷一冷江清,自己躲小院里伤感一阵。
可江清的情况容不得他冷一冷。
不看着点都有的是人往上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