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泡还是照旧亮着,飞虫却没了踪影。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从来都没有什么好父亲。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变过,他一直都是一个烂人,一个烂到骨子里的人。
血淋淋的真相公布在了他面前。
一切都只是他美化以后的记忆,他的臆想。
认清这一点以后。
他忽然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他的大脑不再昏昏沉沉,深埋在心脏里,折磨了他十年之久的钉子终于被取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无比清醒。
纠缠不清的线团找到了源头,轻轻一拉,它解开了。
他厘清了自己。
他恨父亲,他恨那个男人。
从此以后,他会用尽所有来报复,直到把他施加给自己的痛苦全部还回去为止。
书里总是说,恨比爱容易,但爱一个人会比恨一个人快乐得多。
但他却不这样觉得,他花费了五分钟爱上了那个男人,却耗费了十年才决定恨他。
当他决定恨那个男人的一刻起,他的心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比起纠缠不清的爱恨,纯粹的恨要轻松得多的多。
甚至,这让他在灰盲一片的人生里找到了为之奋斗的目标,他要看到那个男人活得比他痛苦。
从那以后,他每天按时吃饭,睡觉,也不再想着和死亡有关的话题。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在活着,而不再像以前一样期盼世界末日的到来。
在他看到躺在雪地里的少女时,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看见了还没绽放就加速凋零的少女。
“我觉得现在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少女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把巨锤,狠狠地砸向他的脑袋。
他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脑海里只浮现四个字: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如果恨足够强烈,是可以当做活下去的燃料的。
于是他头脑一热就说出了那些话,你要恨我,你要用尽一切报复我,最好……让我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这样,至少你会想要活下去。
毕竟,这是他亲身实践过的,保证有效。
“蒋先生,我们已经到了。”
“我知道了。”思绪被打断,蒋巽鹄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你先走吧,我在待一会儿。”
“哦,好的好的。”
地下负二楼,停车场内。
悬在头顶的照明灯光芒刺白又明亮。
车内的男人双腿岔开,手肘靠在膝上,十指交叉,勉力撑住了晕晕沉沉的头。
恨一个人,不应该是轻松的吗?
许绒萤,为什么你会哭呢?
“嗡。”
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在座椅下的手机突兀地震动。
过了很久又像是一瞬,男人俯身捡起手机。
“您有一封新邮件。”
他点开邮箱,一共两封未读邮件,都是许绒萤发来的。
他按照时间顺序点开了第一封邮件,细细看着。
和他预料中的内容没什么不同。
好强又习惯了优秀的少女无法忍受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得不到认可。
所以在没收到他反馈效果的邮件后,一定会忍不住主动发邮件询问。
等一等。
“我看完了整场发布会。”
她看了整场?
那岂不是也看到了他声泪俱下的样子。
后脑过电般的酸麻,是尴尬。
他忍不住去回想自己在发布会上到底做了些什么。
蒋巽鹄点开微薄,在搜索框打了几个字。
蒋巽鹄。
自己搜自己倒是头一回,关联词条也一个个尴尬得没眼看。
蒋巽鹄发布会。
这次出来的页面就正常许多。
主页上很多法律大V借着他自述的高中时被霸凌的经历,给大众科普着校园霸凌的严重性,危害以及后续的应对措施。
这也算是这次造谣事件里,他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他好奇地点开帖子看了看,每一篇的角度都十分新颖。
他一一点开查看,接着又一一点了赞。
他点开帖子里附上的视频链接,大部分都是截取的片段,很少有完整的。
他接着搜,蒋巽鹄发布会无删减版。
主页上却跳出了。
“蒋巽鹄发布会泪洒现场。”
“蒋巽鹄发布会落泪无删减纯享版。”
“哭泣的蒋巽鹄纯享版。”
“助眠ASMR哭泣的蒋巽鹄一小时纯享。”
蒋巽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