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绒萤掐着指尖,尖利的疼痛如火舌燎过混沌已久的大脑,火焰疯狂地燃烧着,咆哮着,犹豫,软弱,怀疑这些拧缠着她的情绪都被全部燃尽。
火焰终于熄灭了,只留下一地苍白的灰烬和呛人的黑烟。不知从哪来的风涌了过来,遮挡视线的烟雾被吹散了。
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空荡荡的大脑此刻是无比清明。
许绒萤垂眼,脚下洁白的瓷砖光可鉴人,清晰地映出她的脸来。
她和狼狈的自己对视着,仿佛在照镜子,她看见了自己大哭一场后还红肿的眼睛,后怕的表情,颓靡耷拉着的肩膀。
透过自己的眼睛,她仿佛又看见了四年前那根悬在头顶的胡萝卜,而她又站在了那道危险的悬崖前,差一点点……
许绒萤忽然明白了,原来自己那看似莫名其妙的怒气不是对着蒋巽鹄的。
她是在对自己生气。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可当她猜到了蒋巽鹄想要复合的意图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第二反应才是强硬地拒绝。
她在害怕什么呢?
她怕蒋巽鹄骗她,她怕他又说那些他爱她的假话哄骗她。
但害怕他说的是假的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她希望是真的。她希望蒋巽鹄是真的爱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许绒萤抬手将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不愿意再去看自己狼狈的样子。
她不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人,也不想做这样的人。
许绒萤摸到了心上那个结了痂的丑陋伤疤,残忍地划开,无数的记忆碎片合着鲜血从破了的伤口蜂涌而出。
碎片反着雪白的光,她看到了流着泪的自己。
“你脾气古怪,冷漠又霸道,如果不是为了钱,谁会和你在一起?”
许绒萤忽地笑了一下,谁说她没在他面前展露过真正的自己?
他不是把她看得很明白吗?
她脾气古怪,不仅冷漠霸道,而且心眼小还爱记仇。
宽容是很好的美德,可惜她没有。
许绒萤“噌”地一下站起身,对着周助理道:“周助理,我有急事先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哦,哦。”周助理被她吓得一抖,“好的,你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就好。”
许绒萤走进电梯,摁下了关门键,电梯门缓缓合上,她无力地靠在墙壁一侧的扶手上,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吧,不要去看,不要去听也不要去想。
这个世界这么多人,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没错。
做好了心理建设,许绒萤抬脚迈出了医院。
“咕~”
很响的一声。
许绒萤尴尬地环视一圈,幸好周围没什么人,她抬手捂住肚子。
今晚她吃了几筷子青菜后,就被蒋巽鹄吓了一通,情绪大起大落,还大哭了一场,现在饿得要死。
许绒萤抬腕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九点半了!
算了,不吃了。
这个点吃东西,她晚上肯定又睡不着觉了。
许绒萤抬手在路边打了个出租车,这个点正好是高峰期,主干道挤满了车,汽车走走停停,明明只有三公里,堵车应是堵了二十分钟。
九点五十九分,差一分钟到十点,她终于地晃到了家门口。
“我回来了。”许绒萤将包挎在门后的铁钩上,有气无力地脸朝下,将自己砸在了沙发上。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加班了?”孟安颜敷了张面膜,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不对啊,你就是老板,加什么班?”
“今天真是……”许绒萤在沙发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声音轻飘飘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停顿了一会儿,最后在大脑贫瘠的词海里翻出了个成语,“一波三折。”
“怎么了?怎么了?”孟安颜立刻来了兴趣,凑到她身旁坐了下来,一脸乖巧地看着她,“给我讲讲。”
“总得来说。”许绒萤面露纠结,声音有些沙哑,“我发现自己是个恋爱脑。”
“恋爱脑?你?”孟安颜一把掀开面膜,明显不信,“你单身这么久,要恋爱脑早就不知道谈了多少段恋爱了。”
“你对你的前男友是什么感觉?”许绒萤有些好奇地问道。
孟安颜嘟着嘴,垂头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避之不及。”
许绒萤沉默了,果然,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孟安颜眯起眼睛,语气是明显的怀疑,“你……你今天不会去见你的前男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