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吹风机,很重,还是她最不喜欢的黑色。寒风涌入,桌上那张薄薄的便签纸一飘一摆地落到了地上。
许绒萤将它捡了起来,折好,放进兜里。她收下了他的“赔礼”。
昨晚那场不大不小的争吵应该可以彻底翻篇了吧。
下次再碰见他的时候,她就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同以前一样和他打招呼了。
因为,他们已经和好了。
许绒萤从屋里走了出来,院内晨光明媚,和风微微,豆青色的草叶轻轻舞动,仿佛加了薄荷的空气彻底唤醒她昏沉的意识。
她站在院中,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温热的气息一出便立刻化为一团朦胧白雾。明明同昨日一般冷,但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像她最喜欢的秋天一样。
今天的气温略微回升,她也厌倦了缩在屋里的日子,便将昨晚睡前看的书搬到了枯井旁的石桌上。
日光逐渐偏移,漆黑的影子由长变短,最后缩回脚下时,院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都到中午了,他应该是回来做饭的吧。
许绒萤抬起头悄悄看向来人,捏着书页的指尖一松,书页飘回原位,不是蒋巽鹄。
矮小的篱笆外,一个裹着棉袄的中年女性脚步匆匆地朝她走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类似于保温袋之类的东西。
她并不认识。
确认了这点后,大脑仿佛接收到隐秘的信号,颅内立刻鸣起警报。原本放松的肌肉骤然紧绷,她合上书,双眼紧盯来人,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你好?”女人拘谨地朝她笑了笑,将手里提着的保温袋放到了桌上,她似乎有些羞涩,声音很轻,“蒋先生让我给您送午饭过来。”
蒋先生?
“是……蒋巽鹄?”她愣了一下,“他今天不回来吗?”
女人摇了摇头,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蒋先生只说让我给你送饭,其他的事我不太清楚。”
“没有。”许绒萤连忙道:“是我问的太……谢谢你。”
“您太客气了。”女人有些无所适从,摩挲着双手,“那我先走了,您慢慢吃。”
“谢谢。”许绒萤礼貌地点了点头。
她提着袋子走进餐厅。
打开保温袋,浓郁的香味和热气瞬间冲了出来。透明的一次性饭盒塞得满满的,两荤一素一汤,得益于扎得很紧的保温袋,像是刚出锅似的滚烫。
许绒萤掏出手机,点开和蒋巽鹄的聊天框。
聊天框一片空白,大脑也是。
拇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落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问。
嗡。
手机震动一瞬,仿佛是知道她正在看似的,聊天框里弹出一条消息。
蒋巽鹄:绒萤,你在吃午饭了吗?
但只是一秒,消息便被撤回了。
非常迅速,如果不是那行灰色的小字,她几乎要以为刚才是她的幻觉。
不过有了开头以后,她也有了发消息的由头。
许绒萤:蒋巽鹄,你今天不回来吃午饭吗?
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将近半分钟
蒋巽鹄:嗯,今天我有别的事,你先吃吧,不用管我。
别的事。
也是,蒋巽鹄的爱好那么广泛,名声也比现在的她要好得多,不至于像她一样除了闷在屋子里哪也不能去。
想明白以后,她便继续按着自己的节奏,看看书,发发呆,打发着像是没有尽头的时间。
但一直等到月亮出来了,他也还是没有回来。
接下来的一周也是这样。
他不知道在做什么,每天早出晚归,但还记得安排专门的人给她送饭。
可能真的很忙吧,起初,她也并没有当回事。
只是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会觉得餐厅有些空落落的。在见不到他的日子里,她在脑海里练习了无数遍该怎样洒脱大方地向他打招呼,但却根本派不上用场。
明明两个人住的地方相差不到五米,自那晚后,他们竟然从来都没有见过面。
就像是……在刻意地避开她。
乡下的夜空很美,太阳西沉,无数颗被掩盖光芒的星星又亮了起来,残月如钩,漫天的星子如同盐屑般填满了天空。
汽车的声音传来,两束澄黄的灯光刺穿了宁静的黑暗。许绒萤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十二点半。
原来……每天他都是这个时间回来的。
她踩着拖鞋登登登地下楼,寒风呼呼从耳边刮过,却只是让她积攒了多日的情绪如烈火烹油般,愈烧愈旺。
“蒋巽鹄。”她克制不住怒气,眼下的一切和她在脑海里演练了多日的场景背道而驰,“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男人如同被触电般,剧烈地抖动一下,鞋底摩挲沙石的声响在黑夜中无限放大。过了很久,他才慢吞吞地转过了身。
背着灯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晚上好,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她没有寒暄的耐心,选择了直奔主题,“这段时间,你是在故意避开我吗?”
男人惊讶地扬起头,“我没……”
“别骗我,蒋巽鹄。”
似乎是某种不可抗拒的指令,男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