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辞走不出一步,站在人流的逆峰,看着那人朝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仓促间,他急忙放下斗笠。
远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众鬼围了过去,偌大的集市上,转眼间空空荡荡,只剩下了两人。
“怎么,出神了?”
怀鹤笑着用扇柄去掀,被官辞抬手拦住。
官辞否认道,声音微哑:“没有,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不是说好空了来找你?”
哪来的自来熟?
官辞很难理解,一个神官好端端的,为何要和他这么一个“天煞孤星”扯上关系。
“谁跟你说好?”官辞拧着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你啊,不是你说,让我回神界多了解了解你吗,这不就意味着你同意我来找你了。你放心,三界之中,没有比我还能了解你的了。”
怀鹤信誓旦旦,一副“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都死缠烂打”的样子,一点恼怒的意思都没有。
官辞:“……”
淮尘也是这幅凡事凡何人都春风化雨的模样,任谁丧着脸挖苦他,他都能好声好气地回嘴,说得对方哑口无言而已,他疾言厉色的样子总共也没见过几次。
想到这里,官辞的语气软了下来,眉眼间的距人之外散开了许多。
“随你。”
等哪天怨气波及,出门被砸几次包就老实了。
“好,真……。”怀鹤生硬的转弯,这声音与记忆中的某句话重叠,在引发下一轮回想时戛然而止。
路边的老伯摆着小摊,香喷喷的面条在锅里转圈。
官辞的视线从淮尘的手里挪开,问道:“真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这个给你。”
淮尘递了过来。
“给我干嘛,我不要。”
那是一个螃蟹灯,活灵活现,一根竹柄栓着几根线,固定住了螃蟹的身子,爪子由两根线吊着,不用动,那爪子就一上一下地摆动,是属于那种摆上摊子,就会有人来争相采买的类型。
重点是,看着就像小孩玩的。
他已经一千多岁了。
还玩这个的话,得有多幼稚啊。
“不好看吗?我从好几家摊位才看中了这么一个,你要是嫌弃就算了,我不会伤心的,没关系,你要是有别的喜欢的,我再给你买吧。”
怀鹤是那种桃花眼,半敛着眉眼之时,更像是浸了水光。
官辞:“……”
“给我吧,我要。”
淮尘苦道:“你刚刚不是说嫌弃吗?我知道。你不用为了迁就我而委屈自己,没关系的。”
“……”
官辞一字一顿:“我,不,嫌,弃。”
“那你会请我吃饭吗?我看这位老伯的面摊就很不错。”说着直接坐在了面摊的长凳上,还一拍凳子,笑眯眯瞧着。
官辞有了“今晚就不该出来”的念头,“要出来应该吧湫言那小鬼也抓来”的念头,以及“怀疑自己为什么昏头不把那香早点灭掉”的念头。
在转头就走和分道扬镳的两个选择中。
官辞选择了听话坐下。
要不是老伯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他才不会坐下,必然是转身就走。
丝毫不带犹豫的。
“老伯,来两碗面,他请客。”淮尘懒散地拄着脑袋,歪着头,手上的折扇颇为风雅地扇着,促狭道。
“好嘞。”
老伯很爽利,看着年岁已大,手脚动作很麻利,头上包着白布,皱纹很深密密麻麻刻在脸上,笑容慈祥,是个和蔼的小老头。
官辞看了他一会,目光回到淮尘身上,“你不是要攒功德吗,怎么这么闲。”
他依稀记得这人说要投入某位大神官门下,以功德作为投名状,这段时间正值各地祟气盛起,更应该忙得抽不开身才是。
“这不是我灵力有限,资历甚浅嘛。凭我一人,可没有一人能回行令的大造化。”怀鹤叹道,“要不,官辞大人带带我吧!”
呵,可真是个好办法。
我一个“天煞孤星”带你去哪?如魂飞魄散,死后连鬼界都入不了吗。
“不带。”
“为什么?”
“为……”
“两位俊俏的公子,面好了。”老人慈眉善目,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却浆洗得十分干净,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了上来。老人没听到之前的谈话,不小心打断了官辞。
“谢谢老伯。”
“谢谢老伯。”
“不客气,快吃吧。”
“刚刚阴主大人出了符,在无妄楼广发功德,这帮人啊,都去抢啦。就剩我们这几个,一把老骨头,凑不起这热闹啦。幸得你们不嫌弃,还能来我这摊里吃面。”
这么两位公子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上辈子定是金尊玉贵,耐心教导,细致养出来的。
上辈在人间他也开过这么个面摊,一年到头也不会有这么富贵的人来吃饭。
“不会,您的手艺很好。”官辞吃了口面,毫不吝啬出声赞扬,让人很容易相信。
“好好好,喜欢吃就好。那你们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
“好。”
“吃吧,吃完回神界去,我带不了你。”官辞回过之前的话题,不再说原因。
低着头吃面,不论怀鹤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多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