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省略若干,如法炮制,就这样时间行进到周日,当受害者名单上的大家陆续来到包房后,才发现其他人都穿得光鲜亮丽——
然后在生无可恋地做题。
是的,做题。
桌上摆的不是饮料酒水,而是提神的茶和冰美式,沈庭御表情木然地坐在中间,错题本以及平时做过的题库被公开展示,赵家言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一边拍着脑门儿恍然大悟状。
剩下几个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熊英抱着脑袋痛苦地在草稿纸上划拉,张厉每做完几道习题就顺便瞄他两眼,给他纠错的同时自己也在查漏补缺;白飞羽坐得歪歪扭扭,像多动症的小学生那样,写作业都没个正形儿,一想要走神,旁边的邬震就给他来一掌,哎哟直叫。
温世一还算自觉性高,不用人盯,让做哪道题就做哪道题,做完了赵家言再检查,得了好处的赵家言毫不推脱,兴高采烈给他讲题。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那个,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想升天,鸡犬想。
夏芝摇花枝招展地打开门,望着里头诡异的场景,笑容凝固几秒,便又想重新退出去。
“站住。”霍也说。
他意味深长地勾勾手笑,“芝芝,来啊。”
夏芝摇只好僵在那里,悲愤交加,崩溃地嚎叫说:“霍、七!我就知道早上八点的局不是什么好局,可我信你,还戴了日抛来!”
“别抛了。都快高三了,还抛什么抛。”
夏芝摇忍着气,噔噔噔地走进来,把包包往沙发上一甩,摆烂道:“我可什么都没带。”
“你不用带,这里什么都有。”
霍也一指,夏芝摇更是两眼一黑,什么书啊习题集啊明摆着,连《五三》也赫然在内。
“芝芝啊,你不是说想学设计的么?”霍也语重心长说,“还记得你高一刚开学,你说你以后想考美院,你画画那么厉害,不去国内最好的美院岂不可惜?现在离高考还有五百天,想把文化分拉高还来得及,不要放弃呀。”
夏芝摇:“……你能不能别学老班说话!”
霍也把笑一收,懒懒“哦”了一声。
欠欠儿地。
但这番话的确有触动到夏芝摇,尽管一模一样的说辞她听过不下十次,来自父母的闺蜜的班主任的,可是一次都没听进去过。
夏芝摇高一还能考到接近五百分,下学期就开始逐渐下滑,到了现在,已经到了四百分都难以触及的地步。
越不学,就越不想学。在十八班里,像她这样的还有很多,因此摆烂也变得心安理得。
夏芝摇以为,她和十八班的人一样,早就没得救了——直到高二分班,霍也考了出去。
那么当“不可能”的认知被打破,好像之前的一切也就能轻易地推翻,所以这番一模一样的话由霍也来说,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有说服力。
她明显动摇的神情,熊英和白飞羽同情地看在眼里,心道:嘚,又忽悠一个。
霍也这说谁服谁的口才,自闭症的小孩儿都能给他诱出来,做传//销那得是头目级别的。
于是从高二下学期开始,每逢周六日他们就会抽时间出来“聚会”,一带一辅导,好的学习资料摊开来讲,问题留到最后大家一起讨论。
一开始确实一团乱麻,无从下手,你想教一个学渣三角函数,就要从最基础的函数关系和诱导公式教起,时常令A班的几人很头痛。
然而两三个月下来,慢慢地,熊英他们从被踢着赶着学习,到能够自主学习,甚至还能举一反三了;赵家言感动得到处滑铲,张厉和邬震相拥而泣,成就感爆棚得几乎想开香槟。
五月底的月考,因为他们几个跨越了一座高山的进步,连带着十八班的均分都被拉高了不少,成绩单一出来,举校一惊再惊。
见鬼的,熊英这种文盲,也能及格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紧张急迫的学生时代才姗姗来迟,在这样的氛围下,再懒惰的驴也会看眼色,跟着大家一起拉起磨来。
白飞羽视他们老大的话为真理,学着霍也的口吻,把黑马精神发扬光大,学渣?学渣也没问题啊,说明你进步空间大,要的就是渣。
十八班的众人介于躺平和支棱之间,反复仰卧起坐,但是几个来回,好歹也练出来一点马甲线。有了成效,就有了动力来源,连最摆的钉子户也逐渐动摇起来,上课不再两眼一闭就是睡觉,卷子不会做也想找人教。
他们都有一种莫名又清晰的感觉,那就是高考,像两面向人夹击的石墙,真的要来了。
时间飞逝流转,又到了临近学期末,发下来的第二章拟志愿样表,每个人都填上了梦想的院校,光光十分欣慰,便放他们早点放学。
这天,霍也如常回到家,却见楼下门禁又坏了,大门打开,被风吹得咣咣响。
这楼下的大门早就老化了,一年修个几次都不见好,要么换新,要么等报废。但房东不舍得花这点儿钱,非要等到报废了才给换新。
居民楼里的人来来去去,也没人管,就任这门咣咣响,反正碍不着自己事儿。
霍也看了那门半晌,把它关好,这才转身走上楼梯。走到二楼的转角,楼上传来女人的哭声,含糊不清地喊着“你造孽”“我们搬再多次家有什么用,只要你戒不了,那些人还是会找上门来”“你左手尾指怎么断的,你难道不记得了吗?孩子就快高考了,你让他怎么办啊——”
“闭嘴!死婆娘,哭什么哭!我做事还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了?我说了我自有分寸!”
“……”哭声弱了下去,断断续续。
霍也抓着书包带敛了敛眼皮,然后继续往上走去,直到他看见家门口一片狼藉。
就像当年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