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干什么去了?晚饭想吃什么?”
正愤愤着,耳边突然听见李薇的声音,她抬头,瞧见李薇从后院回来了,她腰上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一把青菜。
时间那么快,一下子就到了傍晚。
铃铛咻得站起来,可站起来后,她又想不到自己要做什么。
好似等待死亡降临才是她既定的命运,脑袋空荡荡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走下一步。
“想什么呢?”李薇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拿着青草叶轻轻抽了她手臂一下。
“哦,没事。”铃铛这才反应过来,“我去找玉清了,顺便去了趟赵芊家。”
“赵芊?”李薇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她是谁,她不常回来,加上赵芊又不是个爱出门的,导致两个人可能见了面李薇还会说‘哟,都长这么大了’这样的场面话。
“她今年不高考了吗?你去给她找学校?”李薇拿着青菜进了厨房,铃铛洗了手也跟着进去了。
“不是,王奶奶说她没考上大学,要我去劝她复读。”
“那她愿意了吗?我记得挺文静一小姑娘,不至于考不上大学吧。”李薇摘着菜和铃铛闲扯起来。
铃铛脸一红,胡乱说了句没说通。
“小姑,奶奶呢?”说话间,铃铛朝厨房外扫了一圈,没见着阳奶奶的影子。
李薇头也不抬:“出去了,骑着电动车上磨盘庄了。”
磨盘庄挺远,在隔壁镇,来回要两个小时多。
铃铛有些惊讶,这会儿天还亮着,但看手机都五点半了,阳奶奶去磨盘庄干什么?
“不知道,说有事就去了,拦也拦不住。”
李薇继续说,“她还不就是那些神神叨叨的事,磨盘庄不是也有一个司马子吗,应该是找她去了。”
铃铛哦了一声,阳奶奶走了,她心里空落落的,连切菜都是机械性的动作,一双眼落在上面,却是空茫的。
她想起来在医院的晚上李薇说的那些话,阳奶奶算出她命里有三个劫,前两个过去了,还有一个,就在这个暑假。
奶奶是不是为这事去的,她是不是,也知道许平的事?
“啊——”
铃铛想得太过出神,以至于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指,疼痛传来,她惊叫一声,慌忙按住切到的指头。
“怎么了?”李薇被她吓住了,赶紧关火来看铃铛。
伤口不大,但血流得汹涌,才几秒的功夫就顺着手指淌了半个手掌,血滴子甚至滴到了铃铛的衣摆上。
李薇顿时紧张起来:“按住!按紧了!我去给你拿绷带。”
铃铛站在厨房里,她紧捂着手指,不太疼,伤口大概不深,但出血量却相当可怖。
只一会儿的功夫就从手掌流到了手腕,血止不住地流,靠手肘位置的白体恤上染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她走出厨房,想到水管下冲洗一下,不然满手的血包扎也不方便。
还没走出去几步,到堂屋里找绷带的李薇快跑了过来,一看铃铛的手,立刻觉出不对,这血量不对。
得去村卫生院止血。
“你切到哪了?疼不疼?”她着急问着,又跑到屋里去找电瓶车钥匙,招呼着铃铛上车,便连大门也没关就一路朝着卫生院开去。
铃铛觉得很奇怪,看着担心焦急的李薇,她有一种游离世外的飘忽感觉。
好像自己不是铃铛,只是一个飘到她身上的魂儿,她看着她按住不停流血的伤口,脸上表情木木的,跟个木偶人似的。
那些从指腹伤口里流出尚且带着身体温度的血液一点点漫上手背,如同一条条蜿蜒细蛇攀缘而上,又自手腕小臂直直坠地,溅起一朵朵血花。
铃铛该掉眼泪的,她最怕疼,连带着也恐惧血,可她只是坐在李薇的电瓶车后座上,茫然看着前方不断倒退的房子和树,直至——
一棵槐树映入眼帘。
她听到一声嘶鸣鸟叫声,像是某种信号,离魂瞬间锁进不停失血的身体里,铃铛瞪大了眼睛。
槐树下的白裙姑娘朝她轻轻招手,有意无意,她踮着脚尖。
李薇把车开得飞起,根本没时间跟许平打招呼,电瓶车飞速驶过,铃铛却被她吸引了目光。
她按住手指,一滴血溅在了许平干净的裙摆上。
再然后,铃铛的手开始颤抖,那么一瞬间,她抬眼,看清了槐树顶上扎根的群鸟。
枝杈间根系蔓延交错,群鸟的利爪刺入枝干,披着乌黑的皮的鸟儿就那么定在槐树顶上,无数只眼睛跟着许平一齐看向她。
甚至,铃铛觉得它们在笑。
就和……就和许平笑的一样,表面温柔,眼底却是漆黑一片。
铃铛又丢了魂儿。
村卫生院很快就到了,李薇停车,几乎是连抓带拽将铃铛拎下车送进卫生院的李芙医生手里。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再看见铃铛变成这个状态,李薇这回没那么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