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随着老村长粗粝的手指点过的地方看去,是一张黑白照片,单人照,照片里的女人眉眼平和,是青年时期的绣云奶奶。
“她们是怎么掉进水里头的呢?”铃铛将自己的疑惑提了出来。
老村长翻页的手一顿,随即又翻到下一页。
依旧是黑白相片,一张集体合照,四个中年女人紧挨着坐在一起,清一色的白衬衫,笑得都很含蓄。
铃铛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奶奶,她在绣云奶奶身旁,而老村长也在。
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坐在老村长旁边。
“铃铛,你读了大学,奶奶说得你可能不信。我们老辈子也觉得奇怪,但也没办法,就那么一个解释了。许家娃娃的爹妈都没了,就那么前后的功夫,大的就没了。你说,这不是她爹妈在地下显灵了吗,知道这俩个娃娃在村里没有能依靠的人,连个亲人也没有了,留在人世上也是受苦的分儿,这才把娃娃给接走了。”
她们似乎对这个说法接受良好,铃铛先前是信的,可邵玫的话开解了她。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杀人案都是鬼做的。
先撇开才死没多久的爹妈,那两个才两岁的小孩是怎么爬过去的?
那么长一段路至少也要爬大半天,这大半天的功夫里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看见她俩?
农忙,大家都忙,但再忙也不可能不回村。
摒弃鬼神,就像邵玫所说,这是一桩被鬼神掩盖的谋杀案。
白骨在下,黄土在上,再铺撒些神神鬼鬼,一个杀人犯就此掩盖了罪行。
“奶奶,您当时没报警吗?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爬进塘里,而且,您当时没找人看着她们吗?”
一连两个问题将老村长都问住了,她颤着手往下翻,好巧不巧,是一对男女合照,底下写具体年月日,还有一行小字。
“当时……当时大家都没这个意识嘛,”老村长迅速合上相册,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说清楚。
“小娃娃又不像大人,没了没了,找地方就埋了。”
老村长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落在铃铛身上,缓缓说:“找了几个小孩来看,小孩顽皮,耐不住,一时没看住才闯了大祸。”
最后,她意有所指,问铃铛:“假如是你,能报警把这几个小孩送进去吗?”
铃铛显然惊鄂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将将触及到村子的暗面,就已经被骇住。
倘若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抉择了。
出了老村长家,铃铛什么都没问出来。
脑子里几乎要乱成了一摊浆糊,老村长说的是个比方还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
字面意思?
几个小孩把许家姐妹丢水里了?
铃铛拧眉,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真相如果真是这样,她当年也得是参与者才会遭了许平许安的报复。
可这根本说不通,许平死的时候铃铛还在医院。
到底是什么意思?
铃铛愈发觉得前路迷惘,这一趟不但什么都没问出来还见到了许平。
还是等绣云奶奶回来再旁敲侧击看看是不是和铃铛想的一样。
她出门时才八点钟,村里转了一圈回来已经十点多了。
远远地就看见阳奶奶的电动车停在家门口,铃铛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
或许……或许阳奶奶知道些什么,许平许安,她们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的第三个劫,奶奶或许都知道。
铃铛颓靡的心微微雀跃,如倦鸟归林,她改走为跑,满心都是奶奶终于回来了。
正燃起些希望,一只手徒然触上肩头,紧扣住铃铛的腰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往巷口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