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妮贡献了一段堪称影后级别的表演,层层递进,令人信服,在其后的职业生涯也难以超越,可惜在场众人都只有牛嚼牡丹的水平,只当她是真情吐露。
她先是像为难似的,吞吞吐吐半天:“这……我……真的开不了口。”
“没有什么开不了口的,不要顾及面子,现在只有你能还同学们一个真相了。”17班班主任迫切地鼓励道,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王佳妮接下来的话对谁有利。
“老师,我……这样对潭枫丹同学不好……”王佳妮还在犹豫不绝。
在17班班主任的连声催促中,她终于开口了,越说越流利:“我从来没有跟潭枫丹同学拍过任何照片,事实上我们关系不太好,因为她总是在模仿我,我一直心有芥蒂,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班上同学都可以证明……”
潭枫丹死死地盯着王佳妮,如果此刻眼神能化为利剑,她怕是已将对方万箭穿心。
“是这样吗?童菲。”孙老师又开口了,问向另一个证人。
“我不清楚。”童菲低下的头,快埋到桌子上。
“童菲同学你可要说清楚呢。”王佳妮凑近童菲,握住她的手,像是要给她勇气似的,鼓励道:“难得有机会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要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你这么规矩的好学生,可别让老师们误会你呀。”她尤其加重了误会两个字。
童菲颤颤巍巍的话语给出了最后一击:“昨天晚上,是潭枫丹让我先走的,她说她有钥匙,她等会儿有事,等办完了就锁门。”
潭枫丹还想要反驳什么,爸爸突然起身,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绝望的女孩趴在桌子上啜泣,男人露出了羞耻的神色,语气里满是怒其不争:“够了,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你还想怎么被打脸。”爸爸转头又赔笑道:“今天耽误几位老师和同学的时间了,我会好好回去教训这孩子一番,之后再向各位谢罪。”
晚上,妈妈出差回来了,家里爆发了最大的一场战争,两人几乎要把整个家掀过来,直到半夜,才被受不了的邻居打电话报警阻止。
爸爸摔门而去,一个星期都没回来。
“丹丹,我们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不要怕那些流言蜚语,你去学校是去学习的,只要成绩好,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包括你那些是非不分的老师和同学。”早上,同样哭肿了眼睛的妈妈鼓励她继续上学。
上学路上,路过的同学不时对她指指点点。路过高一教学楼下的公示榜,一张色情照片被钉在了上面,照片里,苻魏西搂着潭枫丹躺在床上,两人从脖子以下,被拙劣的ps技术替换成裸体,交织在一起。
潭枫丹气的浑身颤抖,把照片摘下撕了粉碎。但她无法阻止谣言的传播,有的传言说,她的妒嫉心作祟,设局陷害王佳妮,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和苻魏西在教室里打野战的事情却被发现了。
有的说,她和苻魏西在教室里约会被保安撞见,她为了逃避责任陷害苻魏西猥亵她,还是被老师发现真相主持公道。
这些没有逻辑、自相矛盾的传闻越传越广,也越来越离谱,但是演变路径无一不是照着香艳的方向添油加醋。从她上高中前就为苻魏西堕胎好几次,两人分分合合,余情未了,在教室里野战,变成了她是人尽可夫的□□,晚自习下了在教室里开摊,一百块一次,别看她模样死板,但是身经百战,技巧特别棒,不来一次白来一中了。
也许是“破窗效应”,她走在路上也会有不认识的男同学问她,苻魏西那里大不大?她还曾在下晚自习的楼道时被几个男生团团围住,问她多少钱一次?
事后,童菲曾经哭着和她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下晚自习的时候,钱多多带着小混混拦截我,如果我不照做的话,就把我剥光了拍照,真的对不起,我去找老师解释清楚好不好。”
潭枫丹甩开了她的手,谣言已经如同海浪般将她淹没,流言蜚语在人们心目中塑造了所谓的“事实”。改变既定的印象,比传播谣言要更难上十倍。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她不是没想过央求王佳妮说出真相,她苦苦哀求,王佳妮却表现地比她更为难,话还没说两句就泫然欲泣,说她也是被逼的。的确她看到胥辛更亲近潭枫丹,妒忌心作祟,在女生间传播了些对她不好的话,但她并没有更为险恶的用心,她也是被钱多多逼迫,连手段都和威胁童菲的一样,给他的老大胥辛出口气。
至于钱多多,他在胥辛旁边时总是嬉皮笑脸地供大家取乐。但是当他不在胥辛身边时,潭枫丹这才发现他的笑意并未达到眼底,他的眼神如暗中窥伺着猎物的蛇般冷血无情,潭枫丹压根不敢和这号危险人物扯上联系。
更何况,没有人关心真相,人们只是想说些无聊的下三路话题取乐。这些平凡的家伙们,只是想有个比他们更低级的对象来踩一脚,从彰显他们的正义感中满足优越感。
自我表现欲作怪的丑女,妒忌心强的虚伪的好学生,水性杨花的碧池,还有比她更好的对象吗?
童菲不明真相的好朋友过来将她拉走,她啐了一口潭枫丹,阴阳怪气道:“童菲,别碰这种脏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艾滋,回去我们先消毒。”
潭枫丹漠然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这种话对于她来说已经不痛不痒了。她的课桌被涂满辱骂的话,课本和作业本被撕得稀巴烂,没有人和她说话,体育课上,老师强制要求,另一个不受欢迎落单的男生才勉强愿意与她结对,下课了,那个总是脏兮兮油乎乎的男生立马去洗了好多遍手,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
潭枫丹坐在被油性笔涂画的乱七八糟课桌前,打开隔板从里面拿课本,一种奇怪的触感让她头皮发麻,那个东西还爬到了她的手上,潭枫丹尖叫着抽出手,她的手上趴着一只活生生的大蟑螂,足有食指长。她如同被电触般疯狂甩手跺脚,大蟑螂掉在地上,一动不动,潭枫丹这才发现这是用来恶作剧的蟑螂玩具。
前面的几个男生哄堂大笑,显然就是始作俑者。潭枫丹无暇生气,她只害怕课桌里会不会真的被人放了虫子,她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看到空荡荡的课桌肚,才放下心来,手上还拿着被塞在最里面的一样东西,一根黑白相间的丝质山茶花发带,山茶花的中心是两个相交的“C”。
是胥辛送给她的。
胥辛,起初她听到这个名字时,就恨不得将这个幕后主使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埋在如寒冰般的恶意和冷漠里久了,她好像被冻僵的人,对仇恨也没了知觉。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她几乎要回想不起来起因了,三周前发生的事情恍如隔世。
杨君泽,她想起了小纸条上写着的电话号码。如果她能联系上杨君泽,会不会还有转机?虽然她也不知道对方能如何帮到她,但她现在迫切希望能找到一个能理解她的人分担这份痛苦。
潭枫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中午赶紧回家,偷偷用妈妈的手机拨打了这个电话,上学时路过小卖部,用座机又拨了一次,放学时再试一次,没有一次拨通。
她没有放弃,接连不断尝试好几天,连小卖部的老板娘都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递过电话给她。潭枫丹要付钱,老板娘摆手拒绝:“你每次电话都没打通,付什么钱。”
看着她身上一中的校服,老板娘羡慕地说到:“学生妹你成绩应该很好吧,连打电话都能这么坚持,要是我们家孩子也能像你这样努力就好了”。
这就是一中的光环吗?明明是两件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事情。潭枫丹从前很讨厌这样的寒暄,什么事情都和成绩牵扯在一起,她感到压力很大,可是她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跟除了妈妈之外的人如此正常的交流了,潭枫丹几乎是诚惶诚恐地说了几句吉祥话,想要讨对方的欢心,祝福她的孩子未来一定能成绩提高,也能考进一中。
老板娘果然很开心,也发出了衷心的祝愿:“学生妹你说话真动听,你坚持了这么多天,这次电话肯定能打通的。”
也许是有老板娘的祝福之力加持,一直打不通的电话竟然有人接了。
“喂,您好,请问是杨君泽吗?……”潭枫丹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是。”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成熟的女声。原来是拨错了,潭枫丹有些失望,想要道歉挂断,那头道:“我是他的妈妈,君泽在睡觉。”
电话里隐隐传来杨君泽的声音,好像是在问谁在给他打电话。
潭枫丹试探道:“阿姨,不好意思,打扰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