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枫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个问题,穿着黑色风衣的高挑男人,如同死神降临,一脸冷峻地拉走了她。
“喂,你认得我是谁吧,把你录音笔的东西删掉。”离开前,胥辛对她们后桌的顾客说道。
中年男人麻溜地依言照做,又谄媚地笑道:“胥总,我们跟了这么久也不容易,总该打赏些车马费吧……”
胥辛双手插兜,冷笑了一声:“放心,我会付双倍,你找金秘书对接,但是你坐在餐厅角落的搭档,也要把偷拍的照片删掉。我懒得检查,你们自觉,要是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在网上,你们自己掂量下,能不能承担后果。”
中年男人脸色发白,唯唯诺诺地应了。
胥辛拉着潭枫丹,蔑视的目光扫过还在怡然自得摇着红酒杯的小美,未置一词,像是她根本不值得他发表任何评论。
小美却主动开口,拦下了他们的脚步:“胥少,前年夏天的海边别墅,你不记得我了吗?你还夸我很润。也对,那么多漂亮妹妹,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缠绵的语气,像在对情人撒娇。
潭枫丹牵着的手,不自觉地松了,被胥辛牢牢地抓住,把她的手整个包进手心,面不改色道:“小枫,所以让你别跟这种货色混在一起,会降低你的格调。”
坐在车上,潭枫丹的脑海回荡着小美最后爆发出的尖锐的笑声,她偷看了眼开车的胥辛,面色阴鸷,语气不悦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别憋着。”
潭枫丹想问小美的事情,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对不起,给公司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我会负起责任来。”
“你能负什么责任?”胥辛高声吼道,从后视镜里看到潭枫丹咬着嘴唇发白一言不发的样子,这才收敛了些,仍是语气不善:“算了,你不要多想,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潭枫丹很快知道胥辛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的,公司发通稿和韩小美划清界限,艺人资质审核不严,感谢大家监督云云,同时,竞争公司旗下的艺人爆出丑闻,对方是成名已久的大明星,相关消息自然更能吸引吃瓜群众的注意力。
但是公司内部肯定要有一个人承担“艺人背景审核不严”的代价,才能服众,只是潭枫丹万万没想到那个人是助理安妮。
送别的时候,安妮刻意支开了其他人,单独对她说:“别假惺惺了,老娘不吃你这套。”
潭枫丹绞着手,十分自责:“对不起,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去跟胥辛,呃,胥总,解释清楚,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安妮冷笑道:“你知道我姓什么嘛?”
潭枫丹愣住了,印象中大家互相称呼都是姓+职位,只有安妮是名字+职位,她还以为是安妮人缘特别好,大家叫得比较亲热,所以她还真不知道对方姓什么。
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露出受伤的表情,又很快抹去,恨恨道:“我姓谈,言字旁的那个谈。胥总来公司没多久,就邀请我作为他的女伴参加宴会,还亲昵的叫我安妮,他这么做,其他人也跟着效仿,谈助理消失了,只有安妮助理,但宴会上胥总介绍我的时候,又总是生疏地称呼我为‘tan助理’。”
潭枫丹陡然间意识到,原来安妮就是杨君泽说得那个“tan助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
“起初我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你来了,我才发现我是给你做替身。整件事情,你知道最让我生气的是什么吗?是我他妈给一个远不如我的人做替身。”谈安妮抬起头,泪水夺眶而出,糊脏了妆容。
潭枫丹递过一张纸巾,想替她擦掉,谈安妮拍掉她的手,不屑道:“你别装好人了,这破公司老娘呆够了。”说完,拿着装满个人物品的纸箱推门而去。
为什么胥辛对她的保护和偏爱,总是以伤害他人为代价呢?可是作为被偏袒的那方,这份自责又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般的可笑。
没过几秒,安妮蓦地又打开门,对着呆坐在原地思考的潭枫丹,她像是要抓住最后的机会,一吐痛快:“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上位的,但是你们看起来可不像情侣。”
潭枫丹脸色变得惨白,她知道安妮说的是什么,胥辛会刻意回避牵手以上的肢体接触,之前员工聚会上玩游戏,有好事者喝多了,让他们亲一个,被胥辛生硬地拒绝了。
他们成为情侣这么久,甚至没有一个亲吻。
那么她对于胥辛的价值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还没走出低沉的心情,王桂芝病危的消息让潭枫丹感到揪心的疼痛。特效药不是让情况好转了吗?难道这次妈妈真的就要离她而去了。
潭枫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一遍又一遍地央求主治医师,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教授露出为难的表情,看了一眼她背后站着的高大男人,才说道:“这个方案耗资巨大,普通家庭根本承担不起,而且也不一定有用,所以一般我们都不推荐的。”
国外有公司在实验新型抗体免疫鸡尾酒疗法,可结合个体情况进行定制,但这一针要50万,单位是美刀。
她这辈子能赚到这么多钱吗?可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妈妈离去吗?潭枫丹不敢看身后胥辛的表情,脑内激烈的天人交战。
“那就打呗,张教授,麻烦你联系了。”胥辛一脸无所谓,仿佛只是决定在医院打一瓶普通的吊水。
后来,听着潭枫丹不住地感谢,胥辛打了个哈欠:“没什么,你别又去找杨君泽借钱就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坏笑道:“你之前一直对杨君泽念念不忘,就是因为他借了你20万,现在我可是给你付了50万的账单,你要怎么感谢我呀?”
是呀,她拿什么来抵这50万美元?虚无缥缈的爱情吗?她值吗?
再次找出胥辛私藏的照片,看着照片上穿着校服青春洋溢的少女,潭枫丹霎时明白了。
她也许不值,但是他的遗憾值得。
幸运再次降临,王桂芝挺了过来,这个多次在生死线徘徊的女人,恢复意识后,第一反应是问女儿:“这回的药又花了多少?这怎么还得起啊?妈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别把你的后半辈子也搭进去了。”
“妈你这回是当了实验小白鼠呢,新药,人家一分钱不要,免费提供,获得实验数据,上市后他们就能赚钱了……”潭枫丹滔滔不绝地编制着谎言,具备医学知识的王桂芝没有反驳她,只是眼中的担忧越来越深。
过了几天的晚上,胥辛回到公寓,看到潭枫丹坐在沙发上,随口问:“你今天怎么来了?阿姨好点了?”
“嗯,情况稳定了。”潭枫丹抬起头,胥辛这才看清她的模样。
她剪了高中时代曾经留过的发型,还穿上了压在柜子最底下的A市一中校服,青涩腼腆的样子,好像回到了他们初见的模样。
某种强烈的欲望灼烧着他的理智,平时气势十足的男人,装作一本正经地研究着她身上的布料,口干舌燥地说着蠢话:“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玩cosplay?这真的是以前的校服吗?……”
他的手不经意间滑到她的膝盖上,又像弹簧般弹开,但是那滚烫的温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潭枫丹蓦地生出了一丝庆幸,她对他还是有价值的,又为自己的庆幸感到悲哀。她鼓起勇气拉回胥辛的手,沿着裙子的边缘一路向上,低声道:“可以的。”
男人的喉结滚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确认这不是个玩笑后,把她按在了身下。
感受着截然不同的雄性气息,糟糕的回忆再次涌回,潭枫丹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泪簌簌地留下。
终于还是回到这个结局了,她果然和小美也没什么两样。
早知如此,何必挣扎,卑微献身的她,好像是把曾经咬着压才克服苦难的自尊,全部踩到了脚下。
“艹,明明是你主动的,怎么又哭了?”胥辛察觉到异样,压抑着□□放开潭枫丹,背对她坐着,佝偻着背的样子,无奈地像个辛苦一年的老农看着自己颗粒无收的田地。
“没什么,你继续。”潭枫丹压抑着眼泪抱住他,只是让哭腔越来越明显。
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撇开了她的手,起身离去:“你今晚留在这里休息吧,我明天还有事,先走了。”
“你别走。”女人死死挽住男人的手,撕心裂肺地喊着。
潭枫丹有一种预感,如果胥辛走出了这道大门,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啊?”胥辛终于爆发了,摇着潭枫丹的肩膀吼道:“你不要再欲言又止了,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在胥辛的压力下,潭枫丹说出了那些令她光是在意就感到羞耻的念头。
“我不喝你泡的咖啡和你熬的鸡汤,是因为前段时间车祸恢复得,嗯哼,太好了,健身教练讽刺我胖的像头猪,我们又才确定关系嘛,我肯定要保持好状态……”即使天赋强如胥辛,除了天天撸铁健身之外,也要抛弃小甜水和一切高油高脂的东西,猛炫蛋白粉,才能保持八块腹肌。
“找谈安妮当替身,我不想让你面对老李那群缺德货,都在圈子里混,我不可能永远不跟他们打交道,要是他们搞事情,翻脸又不太好看。”胥辛又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比较想把你偷偷藏起来,谁也看不到。”
“小美那事我生气,主要是担心无良八卦记者把你扯进来,带出以前南山客那些破事,你又受到舆论伤害。再说谈安妮负责风险审核,她本来就有责任,哎,你就是心太软,总把锅往自己身上背……”
“至于刻意回避肢体接触,主要是担心你还有阴影,我想等你做好准备了再说。”胥辛吻了一下潭枫丹的手,灼热的气息几乎要把她烫伤:“如果我脑子里的想法能成真的话,你都能生一支足球队了。”
“所以别再试探我了,我过去爱你,现在也依然爱你,等你做好准备,无论多久,对于我来说,都是值得的,这回我真要走了啊。”胥辛整理好衣物,准备起身。
潭枫丹再次挽住了他的手,低头红着脸小声说:“我准备好了。”
“你要是再拦着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不好说了。”胥辛喘着粗气,用上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嗯。我想好了,你慢一点……”潭枫丹感到很害羞,但诚实的说出自己的心意,意外地,让人感觉并不坏。她自顾自地诉说着心意,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直到男人的身影完全挡住了灯光,一把将她抱起,冲进了卧室。
当胥辛吻着她的尾骨,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甜言蜜语时,潭枫丹相信他们是心意相通的,直到她从昨晚腰酸背痛几近昏迷的状态,被一个又一个夺命连环call吵醒,接到了那个致命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胥辛,你怎么还没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