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浪翻涌,三人踏着初生的晨光,一路向前。
卿鸢走在最后,不时偏头看向后侧,却始终没再看到尾随的影子。他们出草地的这一路上异常顺利,像是之前的追杀没有发生过。
“你父亲真的就这样放我们走了?”灰狐忍不住低声问,语气里满是怀疑。
“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林迎宁指出这个事实,“他知道追上来也没意义。”
“你很了解他。”卿鸢忽然开口,听上去是在随意评论,细品却又藏着点什么。
林迎宁回头望着她,笑了笑。
沉默又维持了一段距离,直到三人穿过一段浅洼,草地渐渐低了下去。
卿鸢还是没忍住:“所以,当时去圣城也是他的意思?”
“一半一半吧。”林迎宁开了个玩笑,“我当时也不排斥,那可是圣城哎?这种好机会我干嘛拒绝。”
卿鸢歪了下头,故作思考:“现在想想,可能是我太迟钝了吧。你其实懂很多非常实用的生活知识,实战能力也很强,其实完全不像贵族。”
林迎宁的笑容慢慢淡了。她停下脚步,看向卿鸢的目光里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我其实一直怕你提起这件事。”她低声道,“但也一直觉得你早就知道了。”
“我当时的身份是假的。”林迎宁看着卿鸢的眼睛承认了,“我是冒名顶替,去圣城的目的就是镀金。”
“当时走的是工业的渠道,他们不让我暴露身份。我那时也不是正式的继承人,只能听他们的。”
林迎宁顿了一下,语气柔了些:“但我没想到,会认识你们。”
“那段时间,对我来说像是另一种人生。没有联盟、使命和政治,只是每天有人拽着我讨论作业、和贵族打赌、吵架、出去吃宵夜。”
她的声音带着愧意:“那时候,我真的把你们当朋友。可我越是把你们当朋友,我越是无法面对我骗了你的事实。”
卿鸢低头蹭着草叶,看着草擦着她的靴子一起一伏。
“我并没有生气。”她看着林迎宁着急的样子终于开口,“我早就猜到你的身份不简单了,只是不确定你什么时候会说。比起我直接撞破,其实我更希望是你主动告诉我。”
卿鸢转头看了林迎宁一眼,补充道:“每个人都有秘密,这很正常,你不用为此自责。”
林迎宁看着她的眼中终于有了笑意:“你原来早就识破我了?”
“有那么一点。”卿鸢也笑,“你那时还说怕考试、怕交作业,但一提起政治外交,讲得比老师都清楚。”
林迎宁干笑一声:“那是因为我真怕不及格会被你拉出去写十篇小论文,通宵不睡。”
灰狐在旁边叹气:“你们这段故事我每一次听都比上次更夸张。”
“这才叫朋友的共同回忆。”林迎宁理直气壮地说,“不过可惜,当时傲视群雄的样子没能记录下来。”
“你啊,欠打。”卿鸢笑着摇了摇头。
心结解开,林迎宁收住了笑意,转回正题:“你们往海岸联邦去,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卿鸢抬头看着远方草地尽头的坡线,声音也沉重下来:“追查存续会。”
“存续会?”林迎宁略显意外地重复了一遍。
她转头看着卿鸢,眼神带着几分不确定,“你确定…有这个必要吗?是因为被工业通缉的原因吗?”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我可以帮你安排,不论是你想去帝国,还是留在圣城,我都可以给你做一个完美的身份。”
卿鸢没有立刻回应,低头看着草丛间一簇簇的露水。
她用靴尖把露水撩了下来,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做。”
闻言,林迎宁抬眼看着卿鸢,却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
由于看不到表情,林迎宁无法确定那句话是玩笑,还是重压之下的自嘲。
“你不是真的没有事做。”林迎宁低声否认,“你只是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卿鸢微微一怔,没有开口说话。她嘴角翘起,却不是笑,而是勉强的礼貌营业。
林迎宁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知道,卿鸢不说,不是因为信任的问题,而是她连自己都还没想清楚。
于是她换了个语气,像是随意说起一件旧事:“我前段时间翻到圣城我们熬夜学习时候留下的笔记。你给我和莉莉的一段话,还在便签上写着呢。”
卿鸢原本还算镇定的神色在那一刻轻微一变。
“莉莉…”卿鸢干巴巴地叫出这个名字,嗓子被风吹了一下,有点发紧。
林迎宁没留意她的迟疑,还在根据回忆开口说着:“你记得吗?那次你为了给我们打气,说请我们第二天吃午饭。”
她笑了笑,“结果那天你自己睡过头,被我们俩数落了一路。”
话还没说完,她才注意到卿鸢一直低着头,没跟上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