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单丢失,肖楚被老父亲批评了一顿后,就跑去客户那里了解情况。
确认欧洲大客户的下一季订单被竞争对手抢走,而要争取也已来不及。
搞砸了大订单,在家只会被数落。可肖楚又不能说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在忙些什么。重新安排好工作,肖楚订了最早的机票要回查尔斯城。
陈茹希望她留下来陪几个月没见的小朋友吃顿饭,但肖楚连小洋放学都不愿意等,走了。
逃避,只会让她情绪更加低落。
开车回小饭馆的路上,她一直思考自己现在是为了什么。
“还是钱不够多,才让人掣肘。”
她手握方向盘,飞快地在公路狂飙,目光沉冷。如果车间和餐厅赚得盆满钵满,她也不至于被陈海龙和介绍所吸干了血。
可是当她坐在办公室冷静下来,又意识到问题的本质——人的精力有限。
她被小饭馆的繁杂琐事缠住,根本无法分身兼顾服装公司。
她想还是要尽快解决陈海龙的事情。
“老板,你叫我?”
李航走进办公室,肖楚迅速调整了坐姿,起身给他倒杯水。
“我看了账本,让厨房想几个新菜吧,把不受欢迎的菜式换掉。”她将红茶推到李航面前后坐下,“陈总那边几个新来的人怎么样?”
李航接过账本,说了店里的情况。肖楚也就离开三天,只要没有大问题那三天也都是寻常的一天。
“行吧,他们几个新人的英语还要提升。尤其是郑飞文,一股子方言味,你想想办法。”
“老板,他从后厨调到前厅后,已经在努力学英语了。他肯重新学已经是突破了。”
“怎么?”肖楚挑眉,语气里带点不耐,“他不愿意?”
“倒也不是,我本以为他以前当过老师,英语该好一些,结果还不如几个本来就不会英语的新人,进步太慢了。”
肖楚本来心情就不好,“啧”忍不住咋舌,“一个月多三百,他还想不想离开餐厅啊!”她拿笔戳了戳太阳穴,“下班叫他留下来,我跟他谈谈。”
果然小饭馆赚这点钱太花时间和心力了。
片刻的沉默后,肖楚重新开口,语气稍缓:“Lucas最近又订餐吧?”
李航想起白天卢卡斯那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不由笑了:“他心情不太好,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按照我的要求给他打包了吗?”肖楚皱眉头,片刻后又否定,想想他从来不是挑食的人,“这两天送的都是晚饭吗?以后别送茶饮了,换成果汁吧,咖啡因太多影响睡眠。”
李航笑肖楚钝:“老板,你自己回来了,他估计心情就好了。”
肖楚沉默了两秒,压下心头的在意才说:“店里的事情你要帮忙扛起来,我再给你加一个点的提成,账本票据再用心一些,每天都给我报一下店里的收入。最近服装车间那边的订单有问题,我得多盯着那边。”
李航皱眉,“店里现在生意很好,又来了几个新人,也需要你的……”
她轻笑一声,过了这个冬季这间店就该转手了,何必大费周章。
她只打发李航准备一顿好的,过几日要请陈总吃饭。
肖楚想着要做甩手掌柜,Lucas则急着找她好好谈一谈。
知道她回来了,可还没下班就来了一单大的。多车连环相撞,非死即伤的都来了急诊。
36个小时后的强行加班,本周的工作时常估计要奔100小时。
一头扎进休息室的住院医们抱怨劳工法唯独不保护他们的死活,Lucas只关心现在已经过了小饭馆关店的时间了,赶着打了一个没人接的电话。
凌晨开车去肖楚居住的街道,明知道这时候她大概率休息了,但还是想看看地下室灯没有亮。
车子开进加油站买个面包和水解决晚餐,打算在车里过一夜争取早上上班前见一面。
其实不需要等明早,要不是她开着自己那辆非常打眼的红色敞篷宝马车,Lucas都不知道肖楚此时也在外面瞎晃。
晚上2点无人值守的加油站,肖楚自己拔出加油枪,悠闲地在那里加油。
白衬衣,牛仔裤,一双高跟鞋。纤细而清澈,在非常欲的红色前显得极纯。
Lucas远远看着,脸色铁青,除了疲劳就是烦躁。
大晚上才回家,还把车子的敞篷打开,穿得这么单薄,浑身都是破绽。
他搞不明白。是她生怕没有遇不到亡命之徒当街抢劫为她的人生增加一条可怕的履历,还是企图给自己来一个在急诊室抢救挚爱的可怕经历。
他看着肖楚笑着接过便利店里钻出来的胖子送的纸巾盒,鼻子哼哼出气。
没等肖楚离开加油站,Lucas自己率先开车到了地下室附近。看着地下室那个紧挨着地面的小小窗户终于亮了灯,才回了家。
每天接受的复盘是大部分男人的习惯。家里的猫都要被摸秃了,翻来覆去地想眼见着天已经蒙蒙亮了,男人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包容已经变成了忍耐,Lucas只觉得在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先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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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楚回来后立刻投入精力在在培训新人上。
原先前厅的侍从都被推荐了更好的工作,后厨挑了几人上来,自然就有空缺。
新人的工作表面看着顺风顺水,可是仔细一打听,肖楚又觉得心累。
陈海龙被叫到肖楚的办公室,面对着三个被肖楚发现提溜上来的新人,悠哉游哉地泡茶,好像这些人不是他塞进来的一样。即使肖楚话里话外大有控诉的意思,他还是装傻充愣等吃饭。
“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我解决他们工作的事情,但是你把居住问题安排了。”肖楚十指快速敲击键盘,语气并不是很好,“你就算搞个地下室给他们合租赚点租金也行啊!夫妻俩睡大街是几个回事!”
陈海龙指了指一声不吭的三人,还笑笑:“这不是他们没找到房子嘛,只能在街上将就一下。”
肖楚是晚辈,按理应该主动起身拉近两人的距离。
但是她大马金刀地坐在她的老板椅:“陈总,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的。要在我这里工作,就必须要有住所。如果是为了存下钱寄回家盖楼充面子而睡天桥睡大街,我是绝对不会雇佣的。”
“他们来到这里一无所有,先上个班拿一个月工资过度一下,才有钱租房子啊。你也不舍得看他们最后流落街头吧?”
这种道德绑架的话在肖楚这就算了,她心里清楚这些人辛苦工作几年,赚的钱都会先进了这些蛇头的口袋。
所以最基本的生活保障是必须要争取到的,而她也不可能做大包大揽的冤大头。
肖楚和陈海龙的谈判多是一对一的,以前都是态度诚恳,气氛融洽,但是现在当着外人的面,有些原则性问题需要严肃对待。
肖楚在这件事情上一步都不会退让,“我的原则就在员工守则里了。我也是信任陈总才同意让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安排新的劳务。但如果你送来的人不能做到这一点,我只能把他们开除,你去找其他职业介绍所吧!”
“别啊!”陈海龙年纪比肖楚大上快两轮了,但是对着她还是好声好气的。
肖楚的职业介绍虽然找工作慢,但是送出去的派遣员工工资收入都不错。他们工资收入多,陈海龙回款才快。他挺愿意跟她合作的。
“我让下面的人去落实,你给点时间,先暂时收留一下他们。”
肖楚知道,随便找个房子租住其实并不是困难,只在于行动力和态度。
“不行!明天他们没有房子住,后天就滚蛋!反正都是睡马路,直接去救济站排队领吃的算了!”
要让他们跟其他肤色的人一起排队领救济,他们宁可去拾荒。
要有不可退让的原则,一旦开了妥协的口子,以后就只会被不断钻空子。
这是肖典威告诉她的,跟自己人做生意一定要遵守的规矩。
陈海龙拧不过,站起身振了振西装,嘴上说着好但是明显很不高兴地出去了。
两位老板,一个不论生死只管送人上岸,一个死脑经不肯妥协,在因为没有住所而即将失业的三个新员工看来,都是可恶的资本家。
三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肖楚坐回办公桌敲敲写写。
好在郑飞文上楼问打破了僵局,他看那三个新来的好像挨了骂一样,只是说了楼下收垃圾费的钱已经给了,就把单子放在桌上要走。
“你们四个都坐下。”肖楚揉揉太阳穴,起身走向沙发,“都坐过来,我们聊聊。”
郑飞文已经在这里上了两个月班,他熟稔地坐在自己最熟悉的位置,又用眼神示意其他人也坐下。
肖楚重新润杯,换了茶。一人一个小茶杯,阵阵茶香,很容易让人想到远在大洋彼岸的人和事,也让大家放松下来。
肖楚用盖碗冲茶也不怕开水烫手,先是“关公巡城”后是“韩信点兵”。冲茶的手法非常的地道。
“郑老师,你说说看在小饭馆两个月怎么样?”
郑飞文愣了一下。以前都是他听后厨的人给自己传经,现在轮到自己分享,他难免有些脸热。
“一开始在后厨做确实很辛苦,工作很忙。不过现在在前厅做侍从就轻松很多,跟不同人说话能练口语,还有小费……就是跟人沟通还是有一些困难,这个比较让我头疼。”郑飞文强调了一下,“哦!我有在努力纠正口音,多学一点英语会话。”
肖楚笑了笑,说:“生活上呢?”
“嘿嘿,现在有小费就赚的多一些,加上我老婆这两个月纺织那个机器也会了,两个人能存下一些钱。多的话我们一个月能存下下来五百寄回家。”
肖楚又递了茶给那三人,苦口婆心:“你们别怪我无情。这里是自由,爱睡大街也没人管,但是我不想你们出了事给我找麻烦,也不想帮你们解决了工作,还要为你们包山包海。”
年轻的小伙子点点头,那对中年夫妇则不说话。
“你们不是被从非洲卖来的老黑奴,是自己愿意花钱甚至欠钱来的这里。我规矩就贴在后厨,全凭自愿,所有人第一天来都会知道我给人介绍工作的要求。我管三餐,而你们必须要有住房,要愿意学习英语,而且我不允许我的员工把钱全部寄回家盖楼充面子,在这里没苦硬吃博取同情帮助。”
前面倒也还好,但是后面的话让原先不说话的中年男人不满,说:“我们也是为了赚钱养家,我想这个是老板管太多了。”
“那就说明你不适合这里。既然想要在这里生活,在这里赚钱,就要遵守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不既要生活在美洲又要坚持以前的生活方式,你只是在要求所有人照顾你的古板的习惯而已。那样的人在这里是异类,会被所有人排挤,包括自己人。”
郑飞文觉得肖楚说得严重了,况且这些人也听不懂。他淡淡一笑,“老板也是为了你们好。没有住房就不安全,不会英文就只能一直切菜洗盘子,没存钱就没办法有尊严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其实你们一个月有八百,就我跟老婆单独租的地下室也才三百一个月,能存下不少的。”
中年妇女说:“三百呢,可以干不少事……”
寄回家的三百块钱当然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可是你们不需要好好生活吗?
肖楚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笑笑说:“没事,你们自己选吧!反正可以洗盘子的餐厅那么多,你们不缺地方工作,我也不缺工人干活。“
他们转身出门,但是妇人嘴里念叨着诸如“人长得漂亮心肠却如此歹毒”、“不帮自己人看不起穷人”诸如此类的话,肖楚都听得到。
从小异国他乡的生活,最发达的五官就是耳朵,尤其是有人说自己坏话的时候。
听西方人看不起自己,歧视自己,听东方人嫌弃自己冷血无情,不帮自己人。
肖楚以前也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人,现在她想清楚了,她只做自己觉得问心无愧的事情。
别人怎么看,其实都跟自己无关。
李航听着下来的人絮絮叨叨,进办公室时,肖楚已经倚在沙发上抽烟。他坐下去补位冲茶,轻声说:“你何必这么较真呢?有的人你说再多他们都不会明白你的苦心。”
“我认真的,当然要较真。”
“佛都只渡有缘人,何况是你呢?”李航知道固步自封是会被社会淘汰的,好在他醒得不晚,能从那个小杂货铺离开。“不合适就换人,陈总这次三个货柜就有八十人,后面多的是来求你要工作呢,不然他现在就不会还坐在楼下等吃饭。你总能遇到值得帮助的人。”
肖楚仰头用手遮住眼睛,挡住了自己要掉下来的眼泪。“嫂子去的那家家政公司还行吧?”
“挺好的,户主的小孩很喜欢她,那家外国人也喜欢她做的菜。”
肖楚拿起李航倒在玻璃杯里的一大杯茶水,咕嘟咕嘟地往下灌。
“走吧!开门做生意,还有一大帮子人要养呢!”
肖楚最后还是咽不下心中的憋闷,餐厅关门之前还让员工们聚在一起,定了蛋糕庆祝前面几位后厨的帮佣成功升职加薪。
其实就是做做样子,做给新来的人看看该如何阳光开朗地融入这个新世界,也证明自己真的有成功帮助一些人踏上新的人生。
总不能自己这么辛苦,结果四处不讨好吧。
小饭馆藏龙卧虎,厨师长是国内乐团的小提琴手,琴就寄放在办公室,抬手即兴就是一首《乡恋》,惹得大家在那里合唱。
郑飞文,虽不至于现场挥毫,但也赋诗一首。前厅的侍从们唱起了新学的英文圣诞歌,后厨的帮佣们聊起了绿卡,所有人都讲到了柏林墙倒塌后终于在前几天东西德统一的事情,激动人心之余又惆怅地谈起了遥远的家乡。
肖楚只能坐在那里听,她总会因为外貌被人默认的划归为一类人,但谈起乡情她又会被人排挤在外。
像她这样中西兼备的二代,拥有身份却不被西方社会完全尊重,同根同种又不被东方同族接纳信任。
她低着眼睛听,慢慢喝自己的酒。
第二天大家都还要上班,大家稍微喝了点便解散。肖楚轻轻关上店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有些微醺,倚站在门口的查尔斯河边吹风发呆。
这个时候正是赏枫的季节,也是查尔斯城一年最美的时节。枫叶如火焰般燃烧着,层层叠叠的红色和金色染满了整个世界。
但是在夜晚,这样美好的颜色,都是灰暗的。风吹过,几片枫叶轻轻飘落,像无声的叹息。
只要枫叶落尽,便是冬日,她也只有这个冬日了。
不管答案是什么,她不想再被怨怼束缚,去心平气和地接受和重新开始。
肖楚打了一下寒颤地缩了缩脖子。
“不如织条围巾吧……”
查尔斯城虽然比不上其他地方节奏快,机会多,但是好在这里遍地学府,城市治安还算是比较好的。
肖楚把外套脱了挂在手臂,就这么慢悠悠地吹着夜风,一路上还把吃剩的蛋糕给了一个流浪汉。
走下地下室的楼梯时,肖楚已经掏出了钥匙。这个木门看着虽然不靠谱,但是锁还算牢靠,肖楚常规地转了两圈才打开了门。
进屋,关门,钥匙被丢在了窄小的边柜上。
肖楚一边脱着鞋,一边把手摸向电灯的开关。
手指刚刚触碰到电灯开关,便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身体被迫向后倾倒。
整个房间只有一秒的亮光,便突然陷入了更深的黑暗。她还没机会回头看到底发生什么,身后只是一只手臂,便把她整个桎梏在怀里。
压在她唇上的是对方凸起而有力的手,手指修长有力,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她心底升起。
是入室抢劫。
肖楚本能地挣扎,但双方身高体型都相差巨大,体力更是如此。她娇小地被整个宽厚的身躯所笼罩,动弹不得。
她只能挣扎着用脚蹬身后的男人,可是对方轻而易举地将她拖拽到房里。
心跳如鼓,迅速加快,嘴巴被捂紧只靠鼻子的呼吸变得急促。寒意从脊背爬上脑海,身上没有太大的痛感,对方就这么控制了自己,很快一段短距离的拖拽后像一座山一下子将她压倒在地上的床垫上。
后背的牵制从单手换成了岔开的腿,她面朝下被控制,但手终于可以动了,用力地想掰开限制自己呼喊的手。
一阵冰凉,身后男人的手灵活地钻进衣服,肖楚要疯了,她感到强烈的屈辱感。她的呼喊只能变成一个个单音,更加竭力挣扎反抗。
对方绝不仅仅是要求财,他是要侵犯自己,甚至要自己的命。
扭动身体慌乱挣扎,用脚蹬没用,要咬他没机会,她就像被野狼拖入洞穴的羊羔,任人宰割。
她什么都可以给对方,只求对方不要伤害自己。
这样下去就是破破烂烂出现在他面前,他会伤心死的。
肖楚的挣扎幅度慢慢变小,无力的呼喊变成了妥协地痛苦呜咽。
Lucas的手碰到了湿热的眼泪,她的眼泪永远都是悬在他心上的尖刀,刺得他立刻撤开了手。
可肖楚嘴巴堪堪能张开,便气凶凶地朝嘴边的虎口用力地咬去。
“嘶——”
Lucas忍痛任由对方死死地咬住,手很大,她的嘴巴也只够咬住虎口,可是她整个人都在身下发抖,哭得一塌糊涂,哭得失去理智不知所措。
他反应迅速,抬胯将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撤开,俯身摸摸肖楚的头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