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宝蓝色的别克车飞驰驶向隔壁城市,三个小时的路程车辆,黄经理带老板去见客户。
他们要去见服装商Barton。Barton是个精明的德国佬,经营纺织产品到欧洲,是公司的重要客户。
不同于其他挑剔的商人,Barton要求自己的供应商定期提交成本给他确认生产情况,条件苛刻时甚至要求分批交货。Barton询问起上次公司损失了大客户的事情,黄经理觉得还是该老板自己去见一次客户才行。
黄经理还是有一点点紧张的,可她的老板正坐在副驾驶悠闲地织围巾。
黄燕梅瞄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问:“你这个花样是打算拿给Barton看吗?会不会太过成熟了。”
没有任何花样图案,只是深蓝色和深绿色两种颜色的毛线相互交织而成的条纹格子。
肖楚锈针拿得灵巧,感觉颜色线条出现得不好就会拆掉重新织,非常用心。
“没有,自己用的。”
“那你这颜色选得也不适合女士啊…… 不会是给柯先生的吧?”
“不给他。”肖楚打趣道,“我就不配一款成熟稳重的围巾花样吗?!”
三个小时的路程两个人不可能在车里什么也不说,黄燕梅一路上断断续续地跟老板说着上次订单被人截胡的事情,又将新招的纺织工的情况按照人名逐一说明。
肖楚听得头晕目眩,她这个来自港岛的经理是肖典威给她找的管事,非常有她们那个地方干事情龟毛严谨的样子,也难怪他们办厂子做生意那么厉害。
“老板,你以前还经常来公司处理事情,现在你花太多时间在小饭馆了。投资小饭馆是为了花钱避税,不是为了拿它赚大钱的。”
说实话,要不是黄经理业务能力过硬,将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还帮她瞒下了开饭店的事情,她只觉得这个阿姨是爸爸专门找来磋磨自己的。
肖楚全神贯注地投入在针线活上,说:“电话现在不都是直接转到小饭馆吗?而且我很信任你,交给你很放心。”
黄燕梅才不是要听这个,“上次毛线厂给废线的事情,你要是一直在车间不就可以避免我们最后拼了命地赶工期吗?”
“最后我不是找了贷款,还找新工厂买线赶出来吗?我也没有怪质检。”只是这个质检跟着前面那一批转让的熟练工一起去了对家工厂了。
开公司就是这样子,不是有厉害的管理人员,配合的员工团队就可以把钱赚出来,有时候老板的角色很重要。
或是做商务洽谈,争取订单,或是解决经济困难和法律矛盾,这些都离不开肖楚亲自参与。
虽然她现在有点甩手掌柜的架势,但她将核心关系牢牢把握在手里,除非有她的授权,就算是黄经理也代劳不了。
黄燕梅实在没辙,只能说:“你要是留在纽市,我就不用这样隔三岔五开车三个小时来找你了。”
“你对这辆车不满意吗?”肖楚懵懂的天真大眼睛看着黄经理,“需要我给你配一个司机吗?”
黄燕梅终于闭嘴了。
肖楚耳根清净,低头继续忙活。
过了这个冬季,她就不能再这么自在了,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Barton验货的时候喜静,那双黄眼睛仔细看着毛衣的图样和针线,听一旁的质检说明。而肖楚自由散漫地在他办公室踱步,四处瞧瞧,拿起边上的其他款式衣服瞧。
“行了,小姑娘。这次的东西我很满意。”Barton拿出支票本子,写下三分之一的货款作为预付金。
肖楚却对支票没有兴趣,她指着服装陈列架上的时装,问:“Barton你开始做时装了?”
“我打算做一些我们这里比较常见的成衣款式尝试在亚洲和东欧销售。”
“你找好生产商了吗?还是说你打算直接在亚洲生产。”
小老头倚靠在他宽厚的老板椅里,笑道:“小姑娘,这价格不是你们工厂能接受的。”
“我就问一下而已嘛!”肖楚当然知道那边的生产成本更加低廉,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纺织公司也就这几年可以继续经营下去,像这种非常依赖劳动力的产业早晚会转移到劳动力成本更低的地区。
“你要是打算在亚洲开厂,我倒是想要参一脚,就不知道你给不给我机会加入了。”
Barton无可奈何地摊手,“Katy,要合作需要就是另外一种谈法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承包我的业务订单了。”
“我们可以尝试一种新的承包方式。”肖楚坐回到办公桌边,“你忘了,我们既然在维多利亚港相识,我们就能回去大展宏图啊!”
Barton不懂设计,不懂纺织,但是个精明老道的商人。
他并没有轻易被打动,“说实话,我暂时不考虑出海投资建厂这种高风险的事情。况且谁知道它会不会是下一个巴西呢?我可是吃够教训了。”
肖楚还是没有放弃,她反客为主,热情地做出邀请:“没关系!只要您想把这间服装展销室扩大,把订单承包给我,在那边建厂的事情我们可以来做。”
黄燕梅面上波澜不惊,但是她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她的老板是不是疯了?!难道是中午发薪又是长途坐车没有午睡脑子不清醒吗?!
Barton被漂亮的秘书叫出办公室的时候,黄燕梅毫不犹豫地以下犯上,质问肖楚为什么这么冲动。
“我们现在请了这么多工人,没有订单大家喝西北风啊?!”肖楚想得清楚,黄燕梅也就没说别的,“要不是时局瞬息万变,我根本就不会回到这里,而是按部就班地完成学业然后留在那里开厂做生意。”
“要是回去办厂,这些人你还能给他们运回去啊?”
“脚在他们身上,他们自己选择踏上的路,要去哪里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肖楚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中世纪风格建筑,好些都是快一个世纪的房子,发灰的水泥墙面上天空湛蓝,万里无云。“离开了家,就没办法认命了。”
黄燕梅没想到她的想法还是不变。
她虽然一直嘴上抱怨肖楚把熟工一次次地转给其他竞争对手,却在心里接受默默地培养新人。
梦想乡中,飞黄腾达是皎月,遍地黄金如星辰,看似触手可及,却也登高跌重。
造一个在异国他乡改变人生的梦境只需要存款本上的数字,一栋三层高的自建楼,但没有人告诉他们,黄金梦背后并不是靠勤劳和卑微就可以活下去。
用脚选的路,亲手选的运,过得不好怨不得任何人。
Barton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漂亮小巧的金发姑娘。
“Daisy!”肖楚站了起来,朝Barton的身后迎去。“为什么你在这里?”
Barton看着她们俩,朝肖楚介绍:“这是我的小女儿,我想你们已经认识了。”
肖楚很热情,朝Barton介绍:“当然!Daisy经常帮衬我的餐厅,我还没有机会好好感谢她。”
Daisy很尴尬,她跟Lucas和平分手了。她摸不准肖楚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可这个场合显然不是说这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