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的都说完了,再多的宁玥也不知道了。在座的众人一边惊诧海外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庞大的文化群体,一边疑惑年纪轻轻的瑞王妃又是如何有如此广博的见识。
朝臣低声讨论了一会儿,有骁腾卫送来了一个信封,直接呈递给了皇帝。皇帝同太后细细看了一遍这几页纸,然后转给了座下的几位臣属。
宁玥低声询问:“他们可是在别处审问我的兄长?”
师母轻轻点了下头,又说:“不能说是审问,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需要将你们三方的陈述相互印证一下而已。”
这么做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
待众位臣工对着宁玥的问询记录看完了这几页纸,程纲清了清嗓子说道:“王妃的陈述同令兄还有使者普兰的陈述,不尽相同。”
“程大人是怀疑王妃在说谎?”范夫人听到这话立马反问道。虽然她的丈夫就坐在对面,可是她从来都是把宁玥当作女儿来疼的,自然不能允许别人的质疑。
范正合自然是明白妻子的心思,赶紧出面回应:“夫人莫慌,我等并不是怀疑王妃,只是想问清楚事实而已。”
范夫人还想说话,却被宁玥拦了下来。宁玥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无妨。
“我初到长庆宫的时候,母后赏赐了一株红珊瑚用作端敏殿的装点。前些天我忽然发现从窗外望去,那株珊瑚竟有点猴子的轮廓。可是我平日里从殿内看过去,那珊瑚明明是金鸡的形态。”
简简单单的一个比方,所有人都明白了三者的回答有出入的原因。王妃、罗信和普兰对看兰东的角度不一样,所以看到的形态也不一样。若他们三人的表述都是一样的那才是有问题。
后来,宁玥又解释了一些同罗信和普兰的回答有出入的地方,一直到金乌西沉,皇帝才带人离开了长庆宫。
居安堂之剩下了太后和宁玥两个人,她们面前的竹帘早就被收了起来,身旁的侍者也都退了出去。
太后起身,宁玥也不敢继续坐着。太后走到了水边,凭栏而立,宁玥就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近日我一直在想,我的儿子到底娶了一个怎样的妻子?娶了这样一个身世离奇的妻子到底是利是弊。”
宁玥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知道太后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情绪还是想要寻求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答案,所以并没有开口回答。
“刚刚你师母临走前质问我,为何总是要趁阿瑜不在的时候处处为难你一介孤女。可阿瑜是我的儿子,十月怀胎,二十多年的牵绊,我又怎么放心把他交给一个离经叛道的女人。”
太后权势再怎么强盛,她也是一个母亲,她对外的坚强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不管是对皇帝还是对自己,宁玥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哀伤从心底升起。
“你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太后忽然问起来。
宁玥轻轻拭去眼角还未落下的一滴泪回答道:“我的母亲,她很爱我。她是一位大方、知性、温柔、充满智慧的人,她配得上所有美好的词语。”可终究,泪水是止不住的。
太后看到她的泪水,忽然心中就软了,抬手想要帮她擦掉眼泪。
可是宁玥却后退了一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太后说道:“我的母亲,不会任由我陷进别人的谋划中,还被人责罚;我的母亲,不会任由我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所蒙蔽,还给他背弃我的机会;我的母亲,更不会放任我嫁给一个伤害过我的男人,让他和他的家人限制我,质疑我!”
太后暗中握了下拳头,背过身说道:“可是你的母亲、你的家族都不在这里!你已经是阿瑜的妻子,我的儿媳,是大陈的瑞王妃。”
宁玥苦笑了一声,轻声说:“太后说的是,我是魏天瑜的妻子,是您的儿媳,是这个王朝的王妃,却唯独不是我自己。”
“人生在世,又有谁能做自己,特别是站在高处的人,一面受着百姓的供奉,享受着天下最好的衣食,一面受着万民的审视,也要成为天下人的表率。”
“可是太后,如果不是您的儿子横加阻拦,我本来是可以做自己的。”如果没有魏天瑜的阴差阳错,她本来是要做平京杜府的主母,婆母远在宛京,丈夫爱她敬她,府中上下都是她说了算,将来也许会有几个调皮的孩子惹她生气。可这一切都被魏天瑜破坏了。“拜您的儿子所赐,我只能像个人偶一样,被迫接受着一切。”
谈话终于还是不欢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