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她这句话,天井边破碎的角楼夸嚓一下子整个斜落,轰然砸在院里,迸溅了满地的碎瓦。
赛世简惊呆了半天,眼睛瞪得老大,舌头差点找不到了,“这、这也是风?”
“……宅子确实年久失修,”胡灵秋干咳了一声,“也应该好好修葺一下,不然连一阵风都顶不住。”说完,眼光悄悄斜了一眼旁边的梅辛怡,双方暗自互瞪了一眼,两双兽眸荧光流转。但是再转头,都笑嘻嘻地看着赛世简,一副阖家欢乐的模样。
趁着赛世简回去和兄弟长生商量修缮房屋,院子里两个人……哦,是一龙一狐马上又掐起来了,双方呼一声各自跳上了屋顶,隔着中间的院子,又开始对峙。
何贞还站在底下,头痛地捂着脑门,“我说……咱们说话就好好说话,老上房顶干什么?你们不累吗?”
“少废话!”胡灵秋先开骂,“你们两个小贼!姑奶奶在这里过得好好的,是你们潜入我家为非作歹!现在还想动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梅辛怡也不让呛,“我们为非作歹?我要是真的下死手,刚才就已经把你那颗绒毛脑袋摘掉了!姑奶奶处处留情,你还不知好歹!”
“可以了,差不多得了,两位姑奶奶……”何贞已经劝累了,闹心地站在底下,仰着脸左右转动张望着她们,“你们就这么骂上一宿,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啊!我都说了,咱们下来,面对面地谈一谈,我们又不是对立的敌人,我们的利益不相冲啊……”
对骂声渐渐停了,三个人都感觉到一阵不对劲,抬头看见冷月高悬,一轮冰冷冷明晃晃的圆月,妖冶邪异地挂在头顶,耳边隐隐传来钟鼎般沉闷的震动,嗡嗡声震颤得人发昏,三魂七魄好像争先想要冲出躯壳。
隐隐的一阵喊杀叫骂声,从极遥远处接近,转眼到了跟前,梅辛怡有片刻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只是合眼之间,怎么院子里忽然多了好多的人影?这些人拿着长棍,有的拿着白蜡杆子,围住中间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打成一团。
“公公?!”胡灵秋看了一眼,也惊呆了,赛太岁明明去世两年,怎么会出现在眼前?
这个老头模样还挺精神,穿着件虾青布褂,身上收拾得紧趁利落,虽然身形略微有点佝偻,但是动作依然迅捷轻灵,被一群青壮年围殴,但是也没有落入下风,双方还打得有来有回。
但是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阴着脸,被一股淡青色光泽笼罩着,看着很不善。他倒转长棍,从后方一绊,绊住了下盘把赛太岁磕倒了,当时一圈不讲武德的人就合围而上。
从正屋里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叱骂,老太太鞠金花提着双刀飞扑出来,她的身形也极其灵巧,根本不像是个老妪。和老头赛太岁一起,两人配合无间,左挡右突,左冲右抵,三两下把一群人打散了。
更叫人惊异的是,这群人是真的被“打散”了,他们感觉不敌,互相对视着,一转身扑进了黑夜里,身体就在原地消失了!
老头与老太太也互相看了看,按常理来说,他们现在应该气喘吁吁地歇一气,但是竟然没有,两个人根本不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没事人一样平整了身上,站在院子里。
胡灵秋愕然了半天,才终于开口问:“婆母,公公,你们……刚才那些人是谁呀?”
赛太岁沉吟不语,旁边的老太太叹了口气,梅辛怡忽然觉得,这一刻看见的老太太生动活泼多了,白天触摸的那个简直就是个傀儡木偶,没有情绪没有反应。
“灵秋啊,其实,娘已经不是人了。”
在场的几个人倒没有一个吃惊的,何贞还在旁边小声撺掇,“大奶奶,不如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坦白了吧,他们指定是能原谅你。你就说,没事,我也不是人,咱们扯平了。”
胡灵秋懒得搭理她,急忙跟老太太追问:“怎么回事呢娘?咱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啊,您是什么时候……”
鞠金花不住地叹息,“你公公他前年故去,不久我就总是做噩梦,梦见他被群鬼围追殴打,后来他又找我哭诉,说营家是个大户人家,虽然这一代剩下的子息不多,但是往上世代众多,这些恶鬼每夜找他的麻烦,他一个人双拳不敌四手,被打得苦不堪言。”
胡灵秋多聪明,已经差不多猜出来了实情,颤抖着声音问:“娘,那你、你不会就……”
鞠金花又哀叹一声,“我虽然不舍得你们三个孩子,但是也没法眼看着老头子受罪,干脆用纸符制作了一个傀儡替我隐瞒,自己找了个夜晚,拔刀自刎了。我们双鬼对阵营家,大概能打个有来有回,日子就先这么瞒下去了。”
院子里三个人沉默了半天,何贞先感叹了一声,“人间自有真情在啊,梅梅,你见过这么有情有义的副本吗?”
梅辛怡啧了一声,“我没见过,但是我知道,要想别人有情有义,你先不能是人尽可夫啊,对不对阿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