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蝴蝶从后头敲了她一下,“所以回去别跟师父提起她,要不然师父肯定会天天念我们,说我们修炼不用功。”
李银蟾轻叹一声,“光用功有什么用?当初单北浑不用功吗?他简直是个武痴,最后还不是堕魔了,所以修心提升境界也很重要。”
“可他堕魔了又怎么样?剑魔的名号不是也打响了大荒吗?”瑶香雪满脸的不解,“可见他这个功用得很对啊。”
梅辛怡默默听了一耳朵,不停回想着和何贞的话:
他会借用环境……他出招是带着一股恨意……
所以恨意是他的驱动力量。如果是她呢?如果她自己洞彻内心,俯视自己的灵魂,会看到什么?
梅辛怡站起身,踩着海水一步一步走进了水湾。
她努力将自己从躯壳里抽离出去,远远飘离在上方,冷眼俯瞰着自己。那副腔子走到了及膝深的水面,站定在原处,默默一抬头,眼前的视界恍惚不定,时明时暗,隐约有另一个人站在远处,和她漠然对视着。
身侧开启了另一幅画面,梅辛怡怒冲冲跑进屋里,把一张纸拍在桌上,“你怎么能改我的志愿表呢?你都没跟我说一声!”
梅文轩把手上的报纸折起来放在一边,慢条斯理抬头看着她,“我当然是为了你好,你成天就知道画一些猫猫狗狗的涂鸦,你根本就没长大,难道你要一辈子画这些东西?”
她气得血灌瞳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就算我想当插画师,那也是一个正经的职业!”
“在我看来不是。”梅文轩继续不急不缓地说下去,“正经的职业是受人尊重的,不是受人追捧的,你现在连两者的关系都搞不清,所以我说你没长大。你现在根本没有定性,还是听我的吧,至少我不会选错。”
画面暗沉下去,另一侧,又亮起了一副画面。
这一次,梅文轩主动走进了她的房间,脸上有淡淡的不满,但还是十分得体地遮掩在平静表象下。
他把一封辞职信放在桌上,“你为什么不愿在叔叔的公司当实习生?”
梅辛怡从屏幕前抬起头,“因为我不想成天倒茶水、印文件,当个跑腿小妹。”
梅文轩轻叹口气,又摆出那一张看惯了世事的面孔,“可是你现在什么都不会,当然应该从底层做起。”
她没有动气,只是一挑眉,“可是我觉得当一百年的跑腿小妹,也还是什么都不会。”
他短暂沉默了一下,跳过了这个话题,“你之所以现在有底气任性,不过是因为我供你吃供你住,没有了我的托底,你就会迫不及待回去当你所谓的‘跑腿小妹’了。”
梅辛怡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很滑稽,“你管那个叫‘托底’?哈!在我的成长日记里,你一直是大魔王的形象。”
“你该长大了!”他抛下一句,打算转身就走,梅辛怡抽出一张纸,举在半空。
“我不需要你了,不管是你的建议,还是你的要求,我都不需要了。因为我不光找到工作,我还进入了全新的领域,一个你再也触不及摸不着管不了的领域,简而言之,我自由了。”
他终于露出错愕的表情,转过身抽出了那张聘书,扫视一眼,就警惕地眯紧了眼睛,“快穿公司?就是那个成天铺天盖地打广告的骗子公司?”
“在没有任何信息之前,先按照自己的喜好下结论,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然后逼别人把这些偏见当成权威,您这辈子都没变过。”
他开始动怒了,但不是马上发动,先是从眼光里透露出一些不满,腔调变得极端冷酷,“辞掉那个破工作,现在,马上!”
画面又暗下来,她继续前进,一步步在水面踩出阵阵的涟漪,终于来到了对面那个人影的面前。
她忽然产生出一种惶恐,因为她有了一种猜测,自己的内在驱动力,会不会是……恐惧?
那样就太糟糕了……用恐惧凝聚成的剑意,一定是废掉的剑意。
就跟她俯瞰到的半辈子一样,平庸至极,所以急于求成;贪心不足,最终绝望癫狂。
对面的人蓦然睁开眼睛,一滴清泪滴落,她哭尽了情绪之后,变成了诡异的血泪,妆点在眼角。梅辛怡感到自己心境剧烈波动,翻卷起强烈的不甘,一种近乎于恶意的感情,正在侵占自己。
“你已经变了。”对面的自己开口了,她虽然挂着血泪,但同时含着奇异的笑,这种又哭又笑的状态并不冲突,反衬得此刻孤绝艳美。
“你在很多世界经历丰富,你的人生长度远远超过真正的时间,更远超过他能掌控的时间。你已经可以把他抛在历史尘埃里,虽然他还活着,但是在你心里,他算是死了。”
梅辛怡品味着这句话,迟疑着开口,“但是我还是很不甘心。”
“因为你还在等着他道歉,虽然你心里也明白,他永远不可能觉得自己错了。所以别再期盼不可能了,放手去搏击一个未来吧。”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对面的自己笑意加深,她嘴角挑高,血泪洇染得满脸桃花,邪异、鬼魅。
“你知道的,怎么爽,就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