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的被她说中了,楚狂用凶兽的爪尖捻起一支酒杯,放在自己前胸心口的位置,尖利的爪子勾破表皮,立马涌出些比血淡薄的液体,看颜色如同琥珀浆,隐约能见几缕血丝。
他连续灌满了三杯,用爪尖一一推向前,一副请君品尝的模样。
“滴滴梧桐池似镜,骨碗盛来贪嗔痴。”
几个人看着眼前的小桌案,默不作声。何贞先干咳一声,打破沉默,“所以,他请我们喝酒?这算是他们在表现礼貌吗?”
梅辛怡的脸色紧绷,缓慢地摇头,“我觉得不是那样,这应该是一场考验。”
“难道这是毒酒吗?”何贞还是觉得无法理解,难以接受,“不是,大老远地把我们叫来,就是为了一碗毒酒毒死我们?直接派出所有的小喽啰追杀我们不好吗?他们这么讲究仪式感的吗?”
梅辛怡又抬头看了看楚狂,他恢复成了呆滞的泥偶状态,一动不动,眼珠都不会转。她又四下寻找了一遍,跟在上面时一样,找不到其他的通道,除了从另一侧的悬崖一跃而下。
她忽然有了种奇特的感觉,走到悬崖边仔细盯着黑暗看,又侧耳细听。有许多喁喁私语,交织成一片压抑的声浪,但是就是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这不止是个切开的卵形空间,也像个……舞台。
她眼前一亮,回到桌案边,跟几个人低声讨论,“有人……有东西在观察我们。”
“肯定的呀,尾苗神不会错过这一场好戏。”何贞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光是那样,”梅辛怡指了指悬崖,“我们在舞台上,对面可能坐着观众。”
何贞明白了什么,一挑眉,“就是说,我们现在跟娃娃屋里的芭比一样?”
黄尘一抬头,“那是何意?”
“呃——”何贞在想要不要做出解释,头顶就传来了楚狂呆板的催促声:
“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
回音连续不停,念经一样惹人烦地重复。
何贞皱着眉看了头顶一眼,“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半死不活的妖魔,说不定线索在他身上。”
梅辛怡点点头,手按在剑柄上,就冲着楚狂过去。但她还没跨过小桌案的界限,头顶的风声迅疾,一只巨大的手掌从黑暗中伸出,青紫色的皮肤,指尖硕长尖利,轻轻笼罩在她的前方。
梅辛怡当场被吓得呆住,一动不敢动,差点原地坐倒。她面无人色地返回,摸到了桌案边才坐下来。
“所以,对面的观众是个巨魔?或者是……一群巨魔?”
何贞刚才距离稍远点,不像她直面冲击,人也稍冷静一些,“至少不是尾苗神,她不长那个样子。”
黄尘已经沉默了半晌,他一贯当大师兄当习惯了,也习惯于承担责任。自己吐息了两下,默默站起身,伸手提起了一支骷髅酒杯,“既然躲不掉,我来饮第一杯吧。”
梅辛怡心里一惊,想挥手打掉他的杯子。但黄尘快了一步,已经咕嘟咕嘟大口地将液体喝进去了。
他一口干尽,豪气万丈地把空酒杯敲在桌面。剩下几人站成一排,屏息凝神地盯着他看。
起先,一切如常,只是杯里的液体非常苦,苦涩得黄尘整张脸都皱成一团。这一杯肯定不是琼浆玉液,简直是极其难喝,黄尘摇摇欲坠了几下,旋即身体往旁边一闪,扶着小桌开始狂吐。
他吐得一塌糊涂,完全没了宗门首席大弟子的风骨,喉咙大张,呈喷射状,喷出一股强力水柱,瞬间将泥土地面冲刷出一个小坑。
何贞叫了一声“妈呀!”跳起脚闪到一边,莫名其妙地问:“所以,尾苗神打的主意不是毒死我们,而是让我们把心肝脾胃全吐出去,那我不知道该夸她有创意,还是想法扭曲了?”
过了片刻,黄尘终于吐完了,大概已经把身体里的大半水分都吐光了。他浑浑噩噩地软下来,手脚大开着躺倒在地,又开始呜呜哭泣,不住地说胡话:
“师父!你为什么这么偏心!我是你如徒如子的弟子啊!是你一手带大的,难道比不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师弟吗?难道你真的想趁此机会伤我的性命,只为了给师小玉让出一条路吗?!”
“……啧。”何贞缓慢地感叹了一声,“现在我相信了,这确实是一场戏。有人……有魔希望我们好好演一场大戏,把他们看爽。”
头顶上方,又传来了楚狂呆滞的催促声:
“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
几个人不约而同看向了第二杯,现场又陷入了寂静。
黑暗当中,嘈嘈切切的低语声议论仿佛提高了,也像一种变相的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