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众人的目光包裹着,佘官确实表现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羞赧,但是更多的是不以为意,脸上仍然傲慢。他先是盯着姽婳眯起眼睛,已经有了六七分的不满:
“龙鱼一族是你的分内事,分明是你该做的事没做好,我是在替你善后。”说完他又转向何贞,“至于你说的那件事,我倒更想问问,那两件神器是你们从何处所得?那根本不是大荒中的东西。”
何贞冷冷地掀起上唇,“关你屁事?你管得着吗?”
佘官脸色阴沉下来,“天工坊是十二京派驻人间的代表,我们的职责就是掌管大荒,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何贞呵呵笑了两声,“那不劳您烦心,我们用不着你管着,请您哪来的回哪去,千万别屈居大荒。”
后排的龙鱼纷纷跟着应和:“滚回去!我们用不着你们!”
场面闹到如今,已经相当难看,条古空的脸色同样阴郁,他盯着一直一言不发,看起来根本不想管的姽婳,“佘官不擅长跟宗门弟子打交道,你过去协调一下。”
姽婳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走上前站在何贞与龙鱼之间,先跟她说:“飞羽离仙弓与捆仙绳,我可以归还你们。之前一直在玉嵇阁维修炼化,换了更好的材料,一并赔给你们了。”
然后,她又转向龙鱼一族,“至于你们,今年的上供免了,以后看你们的表现。”
话一出口,现场又寂静了片刻,最错愕的还属条古空,他一脸震惊,瞪着姽婳,“你、你就是这么协调的吗?”
结果一向手段高端、人情练达的临墨神官却摆烂一样,将手一摊,“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佘官已经把事做绝了,为今之计,只能切割一部分利益出来,尽量让几方势力都满意嘛。”
她不解释还好,这样一解释,基本上是把天工坊的裤子扒下来,露出屁股转圈亮给别人看。把龙鱼一族都说愣了,当时连造反的口号也不再喊了。
条古空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逼近她,“你怎么回事?你和佘官有不愉快,你们私下里解决,不要在这里丢人!”
关山岳见场面尴尬,适时地过来拉住条古空,喜笑颜开地宽慰他,“哎,条谷坊主,何必为了这些弟子动气?千年盛宴转眼即至,十二京的天阶即将降落,这是千年难得的盛景,咱们理应开心才对。”
条古空又调整了情态,换上一副比较体面的脸孔,与关山岳又携手揽腕进了前庭。
剩下姽婳独自支撑着尴尬的场面,她滑稽地看了看周围,冲着何贞与梅辛怡两个眨眨眼,又转向金鲤儿,笑着问:“怎么了,看傻眼了?没见过上位者也有不要脸的时候吧?再努力一把,爬到我这个位置上,天天都能看过瘾。”
何贞一伸手,把手心朝着她,“东西呢?不是说还给我们吗?”
“当然还。”姽婳却迟疑了一下,眼光看着梅辛怡,“我要是再从你那拿一件东西,你应该不会怨我吧?”
“?”梅辛怡只能用安静的迷惑面对她。
姽婳转身,把福官叫过来,嘱咐他,“带这两位去找红香主,提醒他一声,把准备的东西给人家。还有,内院的隔音好,有话留到内院里再讲。”
福官满脸懵逼,带着人走了。
把一切丢在一边,姽婳从看眼的人群后排找到了帝戎,过去跟他说:“热闹好看吗?”
帝戎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点犯傻地回答:“还行吧,你说要带我去看当年师尊身上发生的事,到底什么时候去?”
“现在。”姽婳一侧头,示意他跟着自己,去到一条小径。
这条路十分幽静,被树荫覆盖了大半,头顶架着一条爬满藤蔓的支架,垂荡着几团绣球状的花团。
光影散射下来,凝固成闪烁的斑点,使眼前的一切都不太清晰。
“在里面。”姽婳指着一座岩洞,里面并不深,也不阴森,几条花藤悬垂下来,勾勒点缀着洞穴。
帝戎看了一眼,小心地问:“里面是什么?”
“临花照水镜。”姽婳替他拨弄开花藤,露出一条通道,“要是单纯靠我说的,你一定不相信我,所以你自己来看吧。当年西野奇离开前,他照过这面镜子,他的记忆储存在里面。”
帝戎并不是完全理解她的话,凭着好奇走上前,看见一面水镜光滑无暇,镜面翻涌起细碎的波纹,这真的是一面由水凝固成的镜面。他看了一眼,就感到失魂落魄,仿佛被从躯壳里抽了出去,进入了另一幅别人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