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缓解眼前的灵异场面,同时也为了让挖掘能进行下去,梅辛怡把洛蛳叫过来,附在她耳边低低的声音嘱咐:“你把竹筠给拉到一边,稳定一下他的情绪,我一个人过去看看。”
洛蛳满脸迷惑,“怎么拉到一边?”
梅辛怡同样露出迷惑的表情,“这有什么难的?当然是用手拉啊。”
“哦……”洛蛳若有所思,走到还在发愣的少年竹筠身边,一伸手扯住他的小臂,然后猛一发力,以狂风过境的姿态,把他直接衔出了空洞。
“啊——”少年发出一声惨叫,半天,洛蛳又磨磨唧唧地探头进来,懵懂地问:“那怎么稳定他的情绪呢?”
梅辛怡抬手捂着脸,眼前的一幕多少有些让人不忍直视,她嗫喏了半天,最后放弃一样道:“你看着办吧……哦对了。”
洛蛳重新将头探回来,等着她把话说完,“还有什么?”
“……尽量保证他的完好,别让他受伤了。”
洛蛳郑重地点头,“我努力。”
梅辛怡头痛了一会儿,站在原地给自己进行了一些心理建设,刚平静下来,洛蛳就又把脑袋伸进了洞里,无辜地望着她,“对不起梅梅,可是……刚才竹筠的手被我拉脱臼了。”
“……那你别再动他了,离他远点,行吗?”
洛蛳又郑重地点点头,“我保证梅梅,我一定离他远远的。”
确认她不会再返回了,梅辛怡才终于把精力放回到眼前暴露出的尸体上。她可以认定,那个是竹筠,但究竟是哪一个轮回里的竹筠就很难说明了。她将水泥进一步剥离,露出更多的躯体,震惊地发现尸身只剩下一颗头了,他的身体是一根光秃秃的钢筋,拧结成滑稽的造型。头颅孤零零地戳在钢筋顶端,这一幕既惊悚又搞笑,充满了不协调的拼接感。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呢?难道……曾经的某个竹筠,也想到了挖地道的办法,结果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为了弄到更多信息,梅辛怡一抬臂,拉伸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手掌覆盖上了一层鳞片,甩开两臂开始拼命地挖。她的工程速度比洛蛳稍微慢一点,但也算肉眼可见的前进了,没有用多久,很快就又碰到了一层坚硬的阻碍。她缓下速度,刨挖了两下,果然,又刨出来了一具竹筠形状的“超现实艺术品”。
她蹲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用自己的小脑袋瓜子努力思考。
这段路已经挖出去好长了,如果不是一个灵异空间的话,那自己差不多已经要挖出外墙,看见街景了。那么现在自己所处的就是一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所在。很久之前,在水泥浇筑下来之前,地上是不是已经插满了竹筠?这些倒霉蛋竹筠是被谁装饰成这样的?他为什么会被穿在钢筋上?
琢磨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结果,觉得还是先原路退出,与洛蛳汇合了再交流一下信息。她倒退着走了半晌,又停住了。
不对啊!按照时间和路程计算,应该也已经超出了来时的长度。
她扭过头看了看,身后是一截弯弯曲曲不见尽头的孔洞。再扭回头看看前头,依然是相同的孔洞,整节路段就如同被一条大蚯蚓钻出来的,前没有头,后没有尾。
“完了,完了……”梅辛怡干脆原地坐下了,兜起嘴唇喷出一口气,把额头前的碎发都吹拂起来了,“千万不能分开了单独行动,恐怖片诚不欺我……”
一般来说,分开了落单了之后,就是逐个击破了。刚想到了这里,她就听见了一段窸窸窣窣的杂乱声响,环绕着自己,从远方某一处传来。
梅辛怡慢慢地扭过头,望向自己一侧的前方,隐约看到了一团模糊不清的东西,正在一伸一缩地蠕动着爬行而来……
杂乱的工作台上,充满了一股奇特的童趣,当中的微缩模型,是一幢四面墙壁圈起来的空间,一条狭窄的走廊,一侧是相邻的几个房间,另一侧堆积着杂物,还有一处电梯间。
商奇正在用胶水粘合手里的东西,他捏着一条……奇形怪状的金属状生物模型,浑身仿佛都是金属线拧成,造型像一条大毛虫。他已经将金属线剪成一小段一小段,放置在右手侧,整齐排列着。一边用镊子夹起来,一根根接到大毛虫身上。
他正在专注地做手工,身后发出一声气闸开启声,白色的烟气蒸腾得满屋都是,弄得工作室就像一间大蒸笼,壶形的生物罐被从内开启,露出当中一个人形生物。
她看起来十分苍老,满脸的褶皱,但奇怪的是一经清醒,她就立马进入警觉的状态,眼光敏锐,完全不像是个老人。但由于双手被束缚器固定在头顶,身体向下垂挂着,只能被迫地挂成一条“Y”形。
商奇还在忙乎自己手里的东西,背着身体交代:“你身上的一切技能卡都已经从灵魂上剥离,你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了,你与本公司的所有劳务合同也已经全部解除,从此刻起,你与快穿公司没有任何关系。由于你长期穿梭在不同副本世界,不同的时空磁场对你产生了十分复杂的作用,普通的□□会在短时间内被消耗殆尽,一会儿我会给你一针药剂,支撑着你离开本公司,希望你尽量死在外面。”
白栀呼吸沉重,她感觉自己有很久没有感觉过这种虚弱了,这是一种从内而外的衰朽腐烂感,仿佛用不了几秒钟,这幅破烂的躯壳就会崩溃破碎掉。
商奇终于粘黏完了手里的小手工,才放下金属大毛虫,站起身走到生物罐前。他吹了两声短促的哨响,束缚白栀双手的扣锁打开,她软绵绵地滑落下来,弯曲成一条滑腻的大蛞蝓一样,蜷缩起身体。
商奇丢给她一件衬衫,自己走到一旁的酒柜,拿了一只大肚瓶出来,倒了一杯有一些沉淀的自酿酒精。
白栀一直很沉默,她用颤抖苍老的手慢慢穿起衣服,一边迟疑地问:“你还记得姽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