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的头颅抬起,“给我一条蚯蚓干。”
石虾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糖,从花里胡哨的包装袋里拽出一条像蚯蚓的软糖,喂到两颗头颅的嘴里。他们鼓着腮帮子努力咀嚼,相同的速度把软糖越嚼越短,最后伸出分叉的舌头互相勾了勾,把最后剩下的一小节软糖分吃了。
左边的头颅歪了歪,张开嘴,一条蛇信般的舌头垂掉了下来,接着伸出许多细密的触肢一样的肉须,他含混地说:“过来,把手指伸过来,我要检测你们的身份,人类不能进去。”
看着那些灵活卷动的肉须,梅辛怡实话实说,“我有点想吐。”
何贞眼光发直,发表了完全不同的意见,“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两个人把手指伸到肉须中间,感到一根尖细的刺,刺中了自己的指腹。梅辛怡摸了摸那个小伤口,有些惶恐,“他们验血从来不消毒吗?那不成了病毒的温床?传染病的狂欢?”
“三张票,通过检测,请进。”两颗头颅同时说话,闸门从当中打开,向两边折叠,露出一条通道。石虾还是当先走在前面,何贞和梅辛怡跟着他,梅辛怡感觉自己的黑色兜帽衫行走摇曳间,触碰到了卡在门上的头颅,他们两个含糊地低声念叨:
“梅花,梅花……”
经过一段黑暗的水道,淌着没过脚踝的污水,眼前是一条地下街道,到处点着昏暗污浊的灯,还有很多穿着兜帽衫的行人。
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何贞小臂,从一侧窜出来两个皱皱巴巴的老太太,她们脸部当中一颗眼睛,两只枯瘦手掌心里也各有一只眼睛,举着手,三只眼睛同时盯着何贞。
“姐妹,有时间吗?听听我们七神教的福音。七是最重要的数字,女神用七种花卉制造了……”
何贞缓缓抽出手,探进怀里,抽出一半漆黑的枪筒,“再啰嗦我掏枪了。”
两个妖兽倒没受收到惊吓,可能也是习惯了被到处驱赶,木着两张脸走开,嘴里还念念叨叨:“七种花卉造不老药,七种花卉……”
梅辛怡听了一耳朵,急忙再要去找她们,但是两个瘦长的身影已经融入了漆黑阴湿的背景,一个宽大佝偻的躯干撞过来,把她撞了一个趔趄。
“算个命吧客人,你今天大凶啊,就算一个吧。”
梅辛怡低头一看,注意到那是个干干巴巴的老妇人,画着浓烈的妆,跟老妖婆一样。她的鼻梁凸起得很不正常,鼻尖如鹰隼,向里收拢,形成一个弯钩。
何贞推开她,“不算不算,我知道我大胸,我不单今天,每天都大胸,就是这么天生丽质。”
那一扑,貌似留下了少许气味诡秘的粉末,梅辛怡皱着眉嗅了嗅自己,石虾在旁边安慰她,“没事,那玩意儿没毒,是那些骗子妖兽留的记号,意思是你是她的猎物,让其他骗子别打你的主意。”
梅辛怡摒弃了心烦意乱,赶紧进入正题,“去哪里见掮客?”
“那得看你要见哪个掮客了,你要找什么东西?”
何贞拧过脸,含着一抹幽微的笑,“我想买一颗心呢?”
“那……就得见最高级的掮客,得直接找横八先生。”说着,石虾就有些心虚起来,语气也弱了,“可是,横八先生可不是那么好见的,首先得有钱,其次得有胆子。”
何贞笑意加深了,“正好……两个都没有,咱们走吧。”
梅辛怡扯住他,“别玩了,就有一天时间,你还想不想下班了?”
提到这一点,何贞马上来了精神,“很好,说到下班我就不困了,走着,找横八去。”
所谓的横八先生的办公室,在十分隐蔽的地下小巷深处,路上何贞想到了什么,低声地说:“我有件事,不知道现在说合不合适。”
梅辛怡颇为诧异,“你竟然还有感觉不合适的时候?那得是多么冒犯的事……你不会是看上来哪个妖兽,打算把他就地正法吧?”
“什么呀。我是说,你还记得昨晚上的那场相亲会吗?”
梅辛怡不禁露出苦笑,“那种尴尬的场面我能记半辈子。”
“红花会的那个春姐,我总觉得很熟悉,我感觉她很像我们在副本里见到的春街负责人春蛰。”
梅辛怡蹙眉想了半天,“那不可能。这里是副本,红花会的人怎么可能进来?或许……是不是建模部门见过她,所以按照她的某些特征创建的这个人格角色呢?”
“我说不好……”何贞也很迷惑,“如果我有冥王星的技能就好了,她的心灵感应能扫描对方的灵魂波动,肯定能确定春姐和春蛰是不是一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石虾脚底一停,他的神情更谨慎,辗转回身,小心地嘱咐两个人,“横八先生性格严肃,不喜欢开玩笑,一会儿千万要收敛一点,知道吗?”
他的眼光着重盯着何贞,看得她很不爽,“知道了,我又不傻。”
沉重的金属闸门被几个赤裸半身的妖兽拉开,污浊的水渍宣泄而下,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出口,一张青白色布满甲壳的脸从黑暗中露出,那只妖兽像人与两栖动物结合的产物,胸前背后都生长着厚重的壳,两侧增生体十分冗余,似乎把他困在了这个狭小空间。
随着他逐渐往前探身,一半的躯干已经落入了顶光,高大的身形下,两枚竖立的卵型眼睛目光锃亮,巨大螯钳横置在潮湿的桌面,两侧都是复杂的黑色花纹,沿着肩臂与脖颈一直蔓延上来,仿佛某种刺青。
厚重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们想买一颗心?”
何贞稍微倾斜身体,耳语的音量悄悄问:“是只有我,还是你也有熟悉的感觉,他像不像一个人?”
梅辛怡跟着倾斜身体,小小声答:“我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