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脚如麻,淅淅沥沥地顺着伞沿淌下来。
伞下的两个人一语不发往前走。
云树其实并没有什么打伞的必要,他浑身上下淋得精湿,还不如就这么冲回寝室洗澡换衣服。
但是出于某种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的原因,他没有拒绝关呈明的邀请。
伞不大,两个人想要保持距离也很难做到,关呈明身上的衣服不可避免地被云树蹭湿一点。
关呈明没说什么,但是云树看见他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都是嫌弃的情绪。
云树嘴角有一点向上的趋势,要笑不笑的,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笑,只是目光下移,落在关呈明握着伞柄的手上。
关呈明的其中一只手指贴着创口贴,应该是那天考试的时候,被云树的刀划伤的。
他的手指很漂亮,就算贴着创口贴,看起来还是骨节分明。
云树盯着那只贴着创口贴的手指。
就是这只手指上渗出来的血,在橘子花瓣上染出非常漂亮的血色。
他微微抬起头,偏转了一点角度去看关呈明的侧脸,然后轻轻舔了一下嘴角。
天色太暗,雨幕中什么也看不真切,所以关呈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让他的目光得以更加放肆。
他和关呈明就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他们本来应该不会产生交集。
但是机缘巧合之下,关呈明在阴暗角落里发现了云树这株蒙尘植物。
他对这株植物很嫌弃,克制地想要远离,但同时也很好奇,潜意识里又渴望靠近。
真有意思。
有那么一会儿,云树觉得自己找到了比做拼贴画更有意思的事情。
他知道关呈明想问什么,也知道关呈明不想暴露对自己这个透明阴湿男的好奇,所以他主动递了台阶。
“你的伤口湿了。”他抓住伞柄,看着关呈明那片已经被浸得半湿,变成深色的创口贴。
创口贴紧紧贴合着伤口位置,底下已经隐隐透出来血色。
关呈明犹豫了一下,松开手指,伞被云树拿走了。
他的手指干燥而温热,被云树碰触的时候微微蜷缩起来。
“你把那个给我吧。”关呈明空出手来,一时间好像有点不习惯,目光落在云树另一只手手拿着的收纳册上。
你帮我拿伞,我帮你拿收纳册。
简直像是在玩什么交换游戏一样。
云树把收纳册递了过去。
两个人的手指再次碰到一起,云树意外地发现关呈明抬起了目光,抿着嘴跟自己对视。
他的表情好像有细微的变化,是比起嫌弃,更像是在好奇什么的一种表情。
*
交换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关呈明指腹摩挲着刚拿到手的收纳册。
收纳册是比较光滑的材质,刚拿到的时候,上面还残存着一点温度,那点温度属于已经浑身湿透的云树。
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浑身湿透的云树,能够传导的热度实在不多,这温度很快消失,触感又变得一片冰凉。
单调的雨声里,关呈明一直把目光聚焦在前面道路上。
现在不归他撑伞,是云树撑伞带着他走,相当于雨天走路的时候,丧失了对方向的掌控权,让渡给了云树。
目光一旦从前方道路上挪开,关呈明就有点不知道往哪里看了。
他的余光里有云树的侧脸。
也不算侧脸,因为云树比他高半个头,又撑着伞,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四分之一的侧脸,还有一点下颌线的弧度。
虽然关呈明不想承认,但是云树个子高,撑伞比他方便一些,伞下的空间也会因此变大一点。
随着空间变大,相对的,云树整个人就离他远了一点,也不会把他的衣服蹭湿了。
这当然是好事。
可是……
关呈明盯着自己袖子,上面还有被云树蹭上的浅淡水痕,没有干透。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思来想去,大概是因为袖子还没有完全干透。
*
回寝的路在这个雨天显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