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黑色的瞳孔映出他笨手笨脚的动作。不知道是不熟练,还是太紧张,他系不好。
季禾没帮他,伸手抚上围巾。
柔软的面料很舒服,颜色和花纹都是她喜欢的,细密的针脚有些简陋,看上透着粗糙的做工。季禾对上他的眼,问了一句:
“为什么送我这个?”
心脏一紧,陆时延的眸光闪烁,下视线中那抹雾霭蓝晃动,他想起这份礼物的由来——
没放假前,临近新年,陆时延的抽屉每天都被塞满了贺卡和礼物,其中就有这种手工织品。
那天下午放学,校门口的小摊上摆满了亮色的毛线团,摊主的话让他鬼使神差地停下来:
“哎呀!小姑娘,我告诉你们哦,这种织出来最适合送男朋友了!”
但陆时延没买摊主的,而是找了许多的店铺,才终于找到这种颜色。
“那个摊主说,这种毛线织的……”
话刚出口他便意识到说漏嘴。下意识去看季禾,见她也是明显一怔。
“这是你织的?”
陆时延的神情染上羞涩,看向她时掩不住期待,期待她的反应,“对。”
一份新年礼物而已,送手工织品也不是多稀奇的事。但很奇怪,比收到礼物的高兴更多的,是沉甸甸的心绪。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好容易系好围巾,在他要收回手的时候,季禾打乱了他的动作。
一点一点,从修长的指尖流连滑至宽阔的手背,她的神情清清冷冷的,仿佛此时调戏陆时延的不是她。
小手反被捉住,季禾抬头,眸中疑惑。
面前的少年神色忍耐,从交握的手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浑身紧绷,但那双漂亮的眼盯着季禾,亮得惊人。
半晌,季禾没忍住笑了,“不用对我这么好,否则我会觉得你别有用心的。”
“就是别有用心。”
保持牵手的姿势,陆时延不愿意放开,拉近了和她的距离。很认真地回答她漫不经心的一句玩笑话。
什么时候有这个念头的呢?或许一开始就存在。只不过在那个下午的巷子里,少年的自卑再也压不住澎湃的心动。
闻言,心里沉甸甸的情绪压得季禾更加难受,酸涩得要溢出水来。她分辨不了情绪的来源,便想像从前一样,冷漠推开示好接近自己的每一个人。
她试图松开手,抬眸想对他恶语相向,不顾及地使坏性子。但对上他认真的眸光,发现剩下的话无法说出口。
泪珠猝不及防砸在陆时延的手背上,烫得人心尖疼,他面色一下就慌了,手足无措想帮她擦眼泪。
却被用力挥开,尖利的指甲划过,他的手背霎时被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隐隐有血珠冒出。
季禾的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
她也不哭出声,只是垂头落泪,加上细不可闻的抽噎声,听得人心软自责。
推开两人之间阻碍的障碍物,陆时延牢牢抱住她,尽管不知道哪儿错了,但一个劲儿道歉,“对不起……”
单薄衣颈处,季禾忽然察觉到有湿意。她意识到,他也哭了。
在陆时延不断地安抚中,季禾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她没推开陆时延,任由他抱着。
在这种不反抗的亲近中,她的思绪终于清晰,就像一团挥挥手就能散开的迷雾,拨开后就能看清自己的心思,她忽然就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允许他的靠近。
手缓缓回抱住他,酒精的作用在此时发挥出来,季禾说:“我很喜欢你的礼物,很喜欢很喜欢。”
原本在谷底的人,突然看见一簇漂亮的烟花绽开,这大概就是陆时延现在的心情。
迟凝了许久,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过后便觉得头脑懵懵。
他会因为季禾的情绪波动而波动,却没妄想过这种情绪会和他有关。虽然父母很早离世,但陆时延是在爱和期待里成长的,或许会自卑,但从不会认为自己没爱人的资格。
可季禾,就像一朵靡丽迷人的花,让人抑制不住地靠近和喜欢,但没奢望过她会钟情他。
一反常态的,陆时延大手轻轻捧起季禾的小脸,一脸认真地想看透她话中的真伪。
面贴面,二人的呼吸都被对方打乱,季禾忍不住脸红,不说话也瞧着他。
过了好久,就在季禾蹙眉想骂他的时候,陆时延再次抱住她。另一侧的肩颈,季禾发现他又哭了。
两人姿势暧昧亲昵,没发现落地窗外的立着的两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