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擅长画风景油画,但是这幅作品是一位顾客点名要自己来画的,说是从画展上看到了他画的画,非常喜欢他的风格,所以拜托画廊转达了自己强烈的愿望。
舒意安自然没有拒绝。
对方传来了一张照片,有些模糊,上面是一位在花园看书的男生的侧影,看着就是很普通的一张人物照,不过或许对于对方来说是特别的。
这幅画大体已经完成,只是局部的细节舒意安总是感觉不太对,他皱了皱眉,思考了半天也没下笔。
正想着,傅予湖水般沉静的眉眼突然冒了出来,灵感乍现,他立马拿出一张空白画布准备起来。
突如其然的灵感让他全身都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投入到创作中。
冬日天色暗得早,所以他提前将灯开好了,画画的时候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油画颜料干得慢,舒意安不想等,每一笔画完都要将笔上的颜料擦干净后再继续画,他也不嫌麻烦。
等画完一看手机已经晚上七点了,将完成好的作品挂到墙上等晾干。
舒意安很久没有画过这么满意的作品了,远远地望着,那双湖蓝色的眼睛似乎活了过来,顷刻间将他卷了进去。
准备照常换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一开始没有换上工作服,今天身上穿的这件月白色羽绒服已经星星点点落了些颜料。
他只微微皱了眉头,随及又释然地叹了口气,想,反正也不差这一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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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江城霓虹灯闪烁。
寒风吹过,舒意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将围巾向上拢了拢。出来忘记戴手套,幸好手中的热咖啡能够稍微缓解一下冰冷的寒意。
他有些饿了,但又不知道吃什么,沿着江边慢慢闲逛着。
身边路过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咬了一口滚烫的烤红薯,似乎被烫到了,龇牙咧嘴的有些好笑,身后跟着的妈妈也被逗乐了,一边笑一边骂:“烫的东西要慢慢吃。”
滚烫的东西要慢慢吃,真挚的感情得慢慢等。
“你知道它的名字是什么吗?”
白色普罗旺斯,一种源自法国的古老园林玫瑰,深谙法国的浪漫精神,它的花语是等待爱情。
“我也要做一枝白色普罗旺斯。”
遇见正确的人,等待美好的爱情。
舒意安十四岁的时候对妈妈说了这句话,病床上的女人有些倦怠,但仍眼带笑意,伸手抚摸趴在面前的小男孩的头发:“为什么?”
“因为遇见是一种很浪漫的事情。”
女人轻笑两声:“嗯,我们意安以后一定会遇见很好的人。”
手里的热咖啡渐渐没了温度,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联系人列表上的第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铃声响后很快就被接通,对方用气音开口:“喂,小安,是我,等我一下。”对面似乎传来了轻微的关门声。
“陈叔,我妈今天这么早就睡了吗?”
“明天去医院打化疗针,我让她早点睡了。”
“嗯,好的,明天我早点过来。”舒意安低头看着吹到自己脚边的塑料口袋,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盖住了眼睛,看不清情绪。
“别担心,这个时候了吃晚饭了吗?”陈怀瑾问道。
“吃了,那您也早点休息吧,我不打扰了。”咖啡也算半个晚餐吧,舒意安想。
舒意安将手机揣进衣服口袋后,蹲下去将脚边的塑料口袋捡起来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他想了想还是去饭馆打包了一份饭菜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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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舒意安起了个大早,早早地等在了陈怀瑾和舒芮的家外面。
“小安。”
陈怀瑾搂着舒芮走出来,舒芮朝他挥了挥手。
自从发现得了胃癌后,舒芮的身形消瘦得厉害,这才几天没见,舒意安觉得她又瘦了些。
“妈。”他走过去抱了抱舒芮,将手中的海参递给陈怀瑾。
其实陈怀瑾家里什么都有,但他每次来还是会带些东西,有时是鸡蛋,有时是虾,有时是自己画的画。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开车。”陈怀瑾说完朝外面走过去。
“冷不冷,以后还是进屋里等吧。”舒芮摸了摸他的手。
“不冷。”
舒意安握紧了舒芮的手,忽地将自己往围巾里缩了缩,闷声道:“妈妈,别害怕。”
这是舒芮的第二次化疗。
第一次化疗的时候舒芮全身酸痛,好几天都想吐吃不下东西,喝了止吐药才好一些,后来还是陈怀瑾想方设法,变着花样地研究营养餐,哄着她吃下去。
舒芮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的,我不害怕。”接着又发出感叹:“怎么都这么高了,长得这么快,还记得你小时候爱哭鬼的样子。”
“我才不是爱哭鬼,妈妈你是吗?”
舒芮笑了起来,像是从来没有生病:“我也不是啊,你陈叔把我的时间都占完了,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吃完饭又要拉我出去散步,一会儿要去看电影,一会儿要去看画展,我哪儿有时间哭。”
陈怀瑾开着车过来,舒芮看着车里的人,眼底的温柔倾泄而出。
“小安,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我知道。”
舒芮对他说过好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