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人类居住的地方,许落望随着秦渊来到了一条摆满商品的街道。这里的人群不爱说笑,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有一个身着破烂衣服的大叔坐在路边,他的头发又卷又长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他很瘦,眼神空洞得像木偶。他没有鞋子,手脚沾着泥灰,在他脚后跟处有厚厚的茧,他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许落望紧紧追在秦渊的身后时不时观察着周围的店铺。左手边甬道尽头全部都是衣服,基本都是暗色的,鲜亮在这里好像并不合适。
他感到压抑,街边露营桌已经老旧,上面坐着三五人埋头吃饭,衣服和他的不太一样。
街道的右边是一条荒废的地铁站,电桩孤零零的矗立在石堆之中,可是他没有会吃人的红蔷薇,断了的车厢横七竖八的丢弃在铁轨上,所有的繁华都是假象。
他跟着秦渊穿过一截车厢站在了商业街的对面,那里没有高大的房子,乌云的顶端有防控局的钟楼。
许落望一只脚踏进一个小水坑里,顺手摸了一下车厢,滑滑的有许多绿色青苔。他把一块苔衣握在手心里,加快了步伐。
他不安的走在秦渊的身后,上校的车子停在街道的外面,他们只能步行过去。许落望摊开手心,嫩绿的青草牙卷曲着生长,在它绿衣的外面泛着一层层淡淡的绿光,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条铁轨,悬浮的光芒细微不可察。
人类知道吗?
天空中滴着细雨,许落望撑着一把伞不紧不慢的继续行走,他们穿过一座坍塌的天桥,掉落下来的车辆被严实的埋在里面,骷髅白骨,没有人会去处理。
石堆的上面已经长满了野草,他们走的路也不是荒路,极少的人群会从这里经过。上校的皮靴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雨水落下来和他第一次来人类基地时的一模一样。
许落望握紧了伞柄,不做声悄悄掐掉了嫩芽尖,是绿色的汁液,他闻了闻是酸苦的味道。
他知道这样的生物变异之后还会被迫生长,这和深涧里的不一样,那里的东西比它大数十倍。
“上校。”许落望小跑着跟了上去。
秦渊头也没回道:“怎么了?”
许落望疑惑问:“我们要去哪里?”
秦渊不急不缓的行走,天空的雨变大了。“你不是饿了吗?”
许落望心里有些抵触,吃饭的地方已经过了。他开始焦虑,伞柄上的骨节有些泛白,他去看秦渊,发现他还是面无表情,他的鼻梁很高。
“刚才的不是吗?”他质疑道。
秦渊停下脚步,黑色的风衣在大雨里冷峻摇曳,雨水哗啦啦的从伞顶形成一道水幕,他的脊背笔直,他把右手揣在衣兜里凝眸看向许落望。
他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发怵,习惯性的会去躲避。许落望跟他站在一平排,路上多了几辆车,轮子压过去的时候会有水花扬起。
在许落望的对面同样站了人,他们脸上没有笑容,仿佛失去了生气。
“走吧。”秦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许落望不想去了,等秦渊穿过车流到达对面的时候,许落望就这样看着他,他们的距离被拉开了,秦渊会再一次欺骗他。
他不确定。
“过来。”
寒冷的嗓音穿过冰雨浇了许落望一身,他把手藏进外套里止不住的发抖,他到底要带他去哪里?
两个人隔着车流对望,他处在冷空气里,少年一贯都是很乖的,可现在,他的话不管用,许落望还留在原地。
“过来。”秦渊蹙眉声音更低了。
许落望没有动。
“过来。”秦渊最后一次下达命令,这样的话语不容他反驳。
许落望的脚不自觉的往前挪了一步,秦渊是他来到这里以后第一个认识的人类,伸出来的手他可以握住的,是吗?
秦渊没有过去,右手在雨中朝他递了过去。他猜不透少年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他迟钝的动作总是令人怀疑。
车流好像有自己的规律。
许落望承认他离不开秦渊,一旦离开,他异种的身份就会暴露,甚至死亡。
异种本不该相信人类。
许落望把留下的青苔放到了秦渊的手中,软绵绵的触感脱离了自己,如果上校知道,他会把它丢掉。
秦渊没有接住少年的手,他总是出其不意的给他一些意料之外。
“做什么?”
他不知道。
许落望又把青苔收了回来,说:“我觉得漂亮。”
“上校不喜欢吗?”
许落望转头过来与秦渊的目光相对,唇边的笑容瞬间就僵硬了。从他的眼中,许落望读到了他审视的讯息。
“你很喜欢?”秦渊眯眼问。
“不是。”许落望赶紧退了两步,慌张着把苔衣放在了大树的根底,摇头道:“对不起。”
秦渊递给他一张帕子,语气淡淡:“从车厢里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