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的住处在青要山山脚,想回去还得上山,闻青轻赶得急,直接走的大路。
今日天气晴好,山上的雾散了,天空是明净的湖面一样的青蓝色,时有两片白云飘过。
闻青轻走在山路最右侧,远远的,听见马蹄踩在地上的闷闷的声音。
“小孩儿,听说山上有一间书院,是从这儿上去吗?”清脆明朗的声音落在山路上。
闻青轻抬头看,怔怔眨了眨眼睛。
绚烂日光下,将军跨坐马上,微微偏头看她,长发高高竖起,纯黑的甲胄在阳光下反射出清凌凌的光晕。
这人眉眼清隽,眸如点漆,没有什么嫩滑白净的好皮肤,面皮白里透红,脸颊处还有几处皴裂,但笑起来舒眉展眼,灿然生光,很让人开心。
闻青轻一时有些晃神。她曾经拿着话本,也幻想过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就是一位很符合她志向的将军姐姐。
闻青轻久久地失去声音。
“你这小孩儿,怎么不说话。”许春惊有些无奈。
闻青轻耳尖有点红,不好意思地捂住耳朵,坚定地点点头,声音温温软软的:“是从这里上去。”
她要回去跟师父说她遇到了什么!
闻青轻这样想着,得到答案的将军却没有走,她注意到闻青轻怀里的草药,问:“你生病了?”
“你也上山吗,我捎你一程吧。”许春惊翻身下马。
闻青轻眼睛晶亮,仰脸看她:“可以吗。”
许春惊被她看得心里软软的,捏捏她的脸:“当然可以呀,你这样可爱,做什么都可以。”
闻青轻又揉揉耳尖:“谢谢将军姐姐。”
许春惊笑了一下。
等闻青轻被许春惊拢到怀里,她才从这个美梦一样的遭遇里清醒。良驹在山路上飞快奔跑,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周围的花草树木迅速倒退。
闻青轻的小脸被冻得白白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雀跃,她听见自己轻轻细细的呼吸,听见自己怀里草药晃荡发出的细微的声响,听见林地里树枝折断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自由驰骋于天地间的感觉。
她喜欢这种感觉。
许春惊看着怀里的小姑娘,觉得好笑,低头问:“你怎么这么开心。”
闻青轻迎着风扬起声音:“我就是很开心呀!”
没有意义的回答,但许春惊还是被感染得笑了起来。
很快看见书院的建筑。
崔町一身松青长衣站在山门下,乌发用一根玉笄挽起,明月风清,矝雅斯文。
“吁——”
许春惊一拉缰绳。
马儿前蹄扬起,黄尘阵阵。
“音平兄,别来无恙否。”许春惊看向崔町。
天地清旷,朝晖洒落。
“将军,别来无恙,”崔町舒展眉眼,向她行了一礼,“君远道而来,请入书院喝杯茶吧。”
“自然要向你讨茶喝的,你可逃不开。”
许春惊翻身下马,把闻青轻抱下来,安稳放在地上,问:“你要来的是这儿不是,不是我再送你。”
崔町看见闻青轻,微微一怔:“你如何在此。”
许春惊听他这样问,神色也顿了顿,问:“这是你女儿?”
“是我的学生。”崔町温声道。
他招手让闻青轻过去。
闻青轻偷跑出来,不大敢看他,挪到师父身边,拉住他袖上小小一截布料,小声解释:“我给殿下买点药,是将军姐姐送我回来的!”
“不是不许你一个人出来。”崔町语气略有些淡。
“只到山脚有什么的,百姓之间多的是满大街乱窜的孩子,”许春惊不以为意,随口说,“也就你们这样的士族贵人,出个门还要带一堆人侍奉,耽误事不说,还很不自在。”
“如今将军才是贵人。”崔町道。
“我是不是贵人,都不影响你是。”许春惊哼了一声,将缰绳递给书院仆役,和二人一道走入山门。
许春惊一路走来,见院中书舍整洁,书生来往交谈,颇有些感慨,道:“你真为黔首开了一家书院,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在你面前许诺总要做到的。”崔町语气温和。
——
闻青轻在竹林处就和他们分开,抱着一堆草药独自跑去找江醒。
“谁让你来的。”也不怕过了病气。
江醒坐在廊下,微微抬眼,他一身素白衣裳,绸缎委地,乌黑长发松散垂下,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清冷,比平日里更难以接近。
闻青轻站在门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他:“殿下要把我丢掉吗。”
他说是她就跑。
闻青轻已经打定了主意。
江醒抿了一口药,有些不解地看她。
她到底在问什么。
“你既来了,杵在门口吃风吗,”江醒真得不能理解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