埼玉气鼓鼓看她。
她“噗嗤”乐出了声,“咯咯咯”地笑着,笑声在小巷里来回碰撞,清脆似银铃。
这时有人从巷子外面急匆匆走了进来,看见他们,叫喊道:“公子小姐请留步!”
三人应声回头,只见来人年纪在三十上下,剑眉星目,气质舒朗,俊质翩翩。
来人站定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躬身拱手,“在下公孙犁,是藏剑山庄的管事,如今特来解决阁下刚才在店铺询问的事情,敢问阁下几位如何称呼?”
公孙犁抬起头,冷慕白得以细细打量,他眉心几道“川”字褶皱,两鬓微有霜白雪色。
她报上自己名头:“冷慕白。”
公孙犁听完面色一变,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有礼有节地迅速移开。
冷慕白眼睛微眯,觉得这个人跟之前见到的藏剑山庄的掌柜,有稍许不同。
“钟离秋。”
“埼玉。”
两人介绍完,公孙犁定了定神,向他们解释道:“刚才你们走后我来店里巡查,张朋......”
怕他们不知道,他特意补充道,“也就是店里的掌柜,跟我说了你们的情况,他猜测你们是被外面的假冒贩子骗了,但这位埼玉公子确信自己是在店里买的,”他朝埼玉拱了拱手,“只是拿不出凭据,他不知该如何解决你们的问题,便请我来解决。”
三人互相对视,随后将目光重新投到公孙犁身上。
埼玉充当交涉人选,问道:“那公孙管事想如何解决呢?”
“不知可否让我看一下你们的剑?”
埼玉看向冷慕白,见她点了点头,把剑拿给来递给公孙犁。
公孙犁把他们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垂下眼眸,翻来覆去把手里的剑摸了一遍,肯定道:“这的确是我们家的剑。”
三人又是互相对视一眼,这次从彼此眼里都看了疑惑。
他们也不懂这个事情的走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先是来一个人不承认这是他们家的,让他们去找假冒贩子,现在又来个高一级的管事,说这就是他们家的。
冷慕白盯着公孙犁的眼睛,“你们之前还不是这么说的。”
公孙犁坦然道:“我们家的剑实在太多了,当时也不是张朋卖给你们,所以他不确定这把剑的出处,不过这确实是他失责,我之后会告诫他。”
几人都不说话,公孙犁只好继续解释下去:“我们家的剑有三档,装饰品档,普通档,绝世档,想来是埼玉公子买剑时没有说清楚要求,我们错误把装饰品档宝剑卖给你们了。”
冷慕白越听眉心蹙得越深,这番话比起之前的掌柜真是滴水不漏,看似承认他们犯错,实则把主要原因归咎在埼玉没有说清楚要求上。
虽然埼玉当时的确没有说清楚,但这一个错漏在三言两语间就被对方轻易抓住,然后用来攻讦他们,用着低姿态,却将矛盾转移到顾客身上,这真的是......心较比干多一窍啊。
见她蹙着眉,满面不爽,公孙犁笑道:“冷姑娘年纪轻轻可不要老是皱眉,不然就会像我这样了。”
他笑着,可眉心仍是褶皱深深,平添几分落拓。
冷慕白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个人。
她此前一直忙于出任务,除了师门之外,未曾和人多有接触,直至遇见埼玉钟离秋,也都是心思澄明之人,并不难懂。
她看过很多是是非非,懂得很多人情世故,只是都以着旁观者的身份,从未自己参与进去。
现在置身其中,才发现人心难测,以往看得清清楚楚的事情,轮到自己身上,原来有那么多种可能,根本无法条分缕析,都是一团乱麻,相互交织延伸到未知的地方。
她嗓音艰涩道:“多谢提醒。”
公孙犁依然笑眼瞧她,似有满面春风,“姑娘很像我一个故人。”
冷慕白:?
“我从未见过你,我也无父无母。”
公孙犁笑笑不再说话。
他人在江湖,早听闻有冷慕白这个名头,黑白单煞,只是从未见过。
今天他才知道,原来是这样一幅气质样貌。
冷冷清清站在那里,如松如柏,让周围人都可以放下心来,安心依靠。
真像啊。
他收回怀念的目光,带他们来到店铺后面的库房里,要赔偿他们一把绝世宝剑。
“这把好吗?”他从库房深处拿出一个剑匣,打开匣子,里面的剑通体雪白,只有中间一道裂纹是冰蓝色的。
刀刃锋锐,白色渐至透明。公孙犁将它拿出来的时候,剑锋划破空气,有清浅的一声铮鸣。
像雪落一般悄声,又像冰碎一般清越。
“这把剑叫破冰。”他把剑递给冷慕白,示意她拿着剑比划一下,看看趁不趁手。
冷慕白却摇了摇头说:“不需要。”
埼玉瞅瞅她,也对公孙犁礼貌道:“不用了,你给我们一把同等价值的就好。”
公孙犁缓缓放下手中的剑,收了回去。
片刻,他又从库房里钻出来,递给他们一把剑,埼玉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乐颠颠接过剑。
冷慕白唇角下压。
这把剑跟原先那把断剑大概是同一个铸剑师同一批次的作品,外观十分相似,都华丽得让人无法直视。
“这把是真的?”埼玉问。
公孙犁嘴边笑意敛住,“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从没有假剑。”
冷慕白不置可否,既然已经拿到了剑,那就可以走了。
公孙犁止住了她离开的动作,“姑娘不试一下这把剑吗?”
冷慕白道:“总不会再是装饰品。”
“哈哈哈哈哈哈哈......”钟离秋大笑出声,引得几人都为之侧目。
公孙犁被回了这么不留情面的刻薄话,也不生气,反而顺着钟离秋一道笑了起来。
冷慕白探究地看着他。
她发现这个人总是笑。
可是怎么笑,眉心的折痕也无法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