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秋扬着脖子看一眼窗框纸上映出的影子,看身形像是公孙犁。
“进!”
果不其然是公孙犁,他推门进来,面上带笑,本想跟他们寒暄一番,却没料到冷慕白直截了当问:“张朋掌柜怎么样了?”
他笑意不减,答道:“无甚大碍,将养几日就是了。”
“听说半边身子都折了,也无大碍吗?”钟离秋还记得当时混乱的情形。
喊人的,救人的,被喊过来的,拦着他们的......
嘈杂成一团。
不过她在深州当了多年奸细,不耳聪目明也当不下去,即使醉意朦胧,也能从纷杂的环境中剥离出有效信息。
“半边身子都折了......肺腑虽然震荡,好在没有破裂......”
一人在他们身边叹息一声,她努力睁大眼看过去,是公孙犁。
“将他们几人安置到山庄里面吧,庄主那边我会说的......”
“这几位是什么人?来我们店铺门口挑事......”
“嘘......你可别说了,是买到......上门讨要说法来的!”
“听说啊,里头有一位,可牛着呢!是......第一!......”
什么第一?钟离秋想听清楚,可那人逐渐远去,说话声再不分明。
她是第一吗?她不是第一,在哪里都不是第一。
到底谁是第一?
身下感受到柔软的床铺,她被放了进去,头脑昏沉,醉意上涌,她沉沉睡了过去。
她只比冷慕白早起一步,醒来的时候她脑子里还迷迷糊糊思考着什么第一。
看来她作业脑子里都充斥着“第一”。
接下来,她就看见冷慕白睁开了眼,坐起了身。
公孙犁道:“江湖中人,打打杀杀,受伤本就是家常便饭,不危及性命,都算无碍。”
冷慕白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这番说法。
知道了张朋的情况,没有身死,更不算重伤,她放下心来。
虽说她平时以杀人为任务,但是落日阁从小就教养他们,在任务之外,任何人命都是值得珍惜的。
他们从来不是为了杀而杀,而是为了不杀而杀,为了不死而死。
所以一般情况下,冷慕白不会出手,一是她的武功尽是在生死线上练出,直奔拿人性命而去,如果动了手,极有可能见血;二是她当自己是世间寻常过客,旁观着别人生死,从不干涉,这是她的原则。
除非遇上老弱妇孺,她会救下。
以强凌弱是野兽所为,他们是人,所以这样的作为不被允许。
张朋虽说骗了人还狡猾推脱,但是他之于她就如老弱于壮汉,如果她依仗着自己武艺直接对他痛下杀手,则与野兽无异。
她要讨一个说法,从不以武犯禁。
她要正大光明拿回自己应得之物。
“既如此,假剑的事又怎么算?”
冷慕白目光直逼公孙犁。
“这是第二次了。”
公孙犁的笑容勉强起来,他思来想去,看着冷慕白的脸,嗫嚅半晌,还是说不出什么谎话,只得据实相告道:“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正在调查后面的情况,如果你们愿意再信我一次,我会给予你们足够的赔偿。”
“行!”冷慕白还没说话,钟离秋就替她答应了下来。
埼玉恳切道:“我觉得上次那把‘破冰’就不错。”
听完他的话,公孙犁愣了一下,随后缓缓笑开,身上的郁气消散了些,他挺身而立,竟有种乘风归去的味道。
“我亦如是。”他说。
冷慕白怔愣片刻,与他对视。
只见他眼里溢满笑意,虽说是看着她,可目光微微发散,不实,像是在看一轮月亮,看的不是月亮,而是月亮的形体里面盛着的太阳的光。
所以就算被他盯着她也没有感受到被冒犯的意味。
反而有些好奇。
可是,不要去好奇,她闭了眼,斩断自己的思绪。
“公孙大人!”外面有人叫喊着,跌跌撞撞的跑步声渐近。
公孙犁快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就和那人迎面碰上。
“怎么了?”他低声问。
面前的人向埼玉他们快速瞄了一眼又收回,磕磕绊绊道:“外面有人砸我们的店,说是,说是我们卖假剑!”
公孙犁头脑“轰”地一声炸响,心脏不断下沉。
他定了定神,问道:“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那人朝房门里面使了个眼色,快速道:“就是那位红衣小姐,昨天大闹商铺,说我们卖假剑......路过的人都听见了,后来就呼朋引伴......”
距离这么近,有点耳力的都能听清楚,何况是钟离秋和冷慕白。
只有埼玉还坐在床上,昨天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外面的话也听了个懵懵懂懂。
冷慕白眯眼看着钟离秋,眼神分明是在说:这些事情你可没告诉我。
钟离秋干巴巴笑了一下。
外面,听他说到这些,公孙犁就意会了,他先安抚面前的人:“你先多喊几个人拦住他们,我随后就到。”
“哦哦好!”那人急匆匆跑走。
“等等!”公孙犁复又想起了什么,拦住他:“你大开库房,从里面拿出好剑摆出去,记得,”他顿了一下,似是有些难以启齿,“要先验证一下,到底是不是好剑。”
那人一愣,连连应了下来,跑走了。
公孙犁再回头,面对的就是冷慕白几人复杂的眼光。
他苦笑一声,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你们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