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上,众人果不其然看见寸想娘背着个大竹篓摇摇晃晃向他们走来。
一眼看过去,她脸上清晰挂着两道泪痕。
还未走到前,她就哭着说:“我今天是来跟你们辞别的,我这是最后一次为你们医治了......”
众人心脏微微下沉,瘦高男人定了定神,问道:“你们的人,都被罚完了?”
寸想娘含泪点头。
“今晚就轮到你了?”
寸想娘眼中泪水积蓄得愈发多了。
众人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各自长叹一声,呆呆坐在亲人身边。
“那我们的亲人该怎么办?”不知有谁弱弱问出口。
寸想娘一心垂泪,把问题丢给了他们。
“要不,大夫你别回宗门了?”瘦高男人试探道。
寸想娘心底冷笑一声他们实在自私,随后想到生死关头怎么能不自私呢?遂平和起来。
“我必须得回去,我可是要成为圣人的人,要学好医术,救天下人!”
“那我们怎么办?”瘦高男人垂头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声音带了些哽咽。
寸想娘已经在给病患送药了,闻言发狠道:“我回去之后,去喊其他师兄师姐!我们宗门不能只有这么少的圣人,应该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才对!”
众人眼神发亮,目光炯炯看着她,“大夫你可要说到做到啊!”
寸想娘气势又萎了下去,“我只能说试试,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这个世界上圣人是很少的......”
众人气馁。
有些胆子肥的,偷偷觑着寸想娘,眼珠转来转去。
要不要试着,将她强留下来呢?
虽然她有武功,但他们这么多人,不一定就围攻不过。
就在他们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的时候,那头的寸想娘惊呼一声,“有毒虫咬我!”
她前两天实在劳累,今天醒来的时候都觉得身体疲惫不堪,晚上更是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就过来了,忘记带驱虫药了。
这是在山间,平时她都会带一些,还会分发给他们的。
不过被咬了也不打紧,她最会和毒虫打交道了。
她将腿伸到月光下,手直接将那个毒虫捻了起来,走到已经喝完药的病患旁边,拿来空罐子,将毒虫放了进去,自语道:“这个虫子毒性不强,不过它咬了我,我定要让它受万虫啃啮之苦!”
她也没去处理腿上的伤口,有人小心翼翼问:“大夫,你腿上被毒虫咬了,是会中毒的......”
寸想娘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这一点小毒,我根本没感觉。”
询问的那个人浑身打了个激灵。
其他人也惊骇看着寸想娘,他们忘了,这可是个使毒的高手啊!
他们刚开始还被她提醒过呢,说是给他们的药说不定会混了毒药......???!!!
他们惊骇的目光投向一个个喝空了的罐子上。
方才想要强留下寸想娘的人也默默缩了回去。
他觉得留下之前或许比留下之后的生存率还要高一些。
今天无事发生,寸想娘顺顺当当结束医治,顺顺当当回了布泽门。
走进山门的那一刻起,她还在想,今天明明是最后一天,怎么他们什么反应都没有?
难道他们也信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法则吗?
想不明白,她消消停停回到茅草屋,开始了自己的愉快假期。
埼玉几人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提前她一步回到茅草屋。
她进来之后又想直接扑上床,被钟离秋拉住了,“先来说话。”
寸想娘无精打采地坐在凳子上,两手托着腮,眼皮子沉沉的就要阖起来。
钟离秋看得好笑,伸出手推她一把,她还真就顺势倒了下去,“砰”地一声,头砸在了桌面上。
钟离秋若无其事收回手。
“呼~”寸想娘喉咙里传来香甜的鼾声。
钟离秋把手光明正大拿了出来。
梅停云低低笑了两声,手抵在唇边收起笑意,转头问埼玉:“今天这个情况出乎意料吗?”
“不算出乎意料。”
寸想娘看不明白,但是埼玉站在一边,却把每个人的神色都看了个分明,知道他们是畏惧于寸想娘的毒术,才没有做出什么事来。
“你很担心吗?”冷慕白看着埼玉紧皱的眉头,问道。
“嗯?”埼玉愣了一下,老老实实点点头,“我确实有点担心......毕竟我们没做任何准备。”
“不用担心,因为我们不用做准备。”冷慕白回想着这几天他们的行为,说,“我们所谓的‘准备’其实只是按着剧本演戏,现在不用演了,我们只要做自己便是。”
埼玉诧异地看着冷慕白,除了交代之外,平时她很少会说这么多话。
冷慕白看懂了他的差异,抿抿嘴,不再多说。
这两天她没有指定决策,也没有参与,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已经发生的事情。
这跟她之前的生活有点像。
她曾经是世间的过客,行走于世间却不插手任何事情,救了人也是顺手施为很快就离开,不参与更多的因果。
可是后来不一样了,自从遇到埼玉之后,她开始逐渐拥有了人间的姓名。
她开始亲身经历所有的事情。
然后她就发现她懂得了很多之前作为旁观者所不懂的情感与道理,却又深深纠缠在这些兰因絮果之中。
直到现在,她又从每个人的因缘线中抽身,她又恢复了起初的视角。
但是她的目光不一样了,她不再是冷冰冰的审视地目光,不再是自以为是的目光,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