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域……那颗半暗的星,运势衰微的气运之子,会在哪里?
山茶花气息似有若无,夹杂着一丝血腥气,冷柔危终于察觉到,抬头,桑玦脸色有些苍白,薄唇比平日失了些血色,漆黑的卷发垂在脸侧。
冷柔危这才注意到,昨日战役之后的桑玦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沉默和阴郁,他漆黑眉眼垂下,好似一只丧家之犬。这副样子,让她想起了之前某次,他也流露过类似的神情。
似乎是她看见他断尾的时候。
“你受伤了。”叛乱平定得太过容易,以至于冷柔危都忽略了问他,遇到什么事没有,她隔着书桌朝他招手,“过来。”
“不碍事。”桑玦挤出一个笑来,是他惯常张扬明朗的形,却没有张扬明朗的神,那张俊美过分的脸像是一件会碎掉的瓷,可他依然在冷柔危的坚持下,来到她身边,顺从半跪下身来,安静地任她打量后背上被血迹濡湿的衣衫。
或许是冷柔危天生喜欢破坏,所以血气会激发她某种破坏的满足。但对于美好却破碎的事物,她又偏偏会心生怜惜。除此之外,那清新好闻的山茶花香,又是她喜欢的。
桑玦身上的香气和血气交织在一起,对于冷柔危而言,杂糅成了一种莫名暧昧却吸引她的……慢性毒药。
“脱下来,”冷柔危指尖轻轻拎住桑玦的后衣领,“我看看。”
没有丝毫犹豫,衣袂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随着桑玦抬肩落衣的动作,劲瘦有力的肩胛肌肉鼓起又落下,露出匀称结实的上半个背。肩膀宽阔,线条向下收束,便渐渐窄了,一截紧实的腰没入堆叠的衣衫上。
他的身体更加成熟了不少,丘壑起伏的肌理,一看就蕴含着十足的爆发力,随时会蓬勃如野兽一般。那是属于成年男人的完美躯体。
桑玦屏息凝神,他能感觉到背后凝视的目光,似乎在他皮肤上逡巡,微凉的指尖忽然落在他脊背正中间的沟壑,那里的肌肉忽然便绷紧了。
“怎么伤成这样?”冷柔危小心地滑过那些斑驳伤口中间的皮肤,为他渡入一些冰霜气息,令那些伤口的血凝住。
桑玦低垂着头,“和蚌妖打斗的时候,又碰到云端幻海的湍流,受了些小伤。”
他听见背后的人轻轻叹了口气,彻底沉浸在她的气息里,细微地觉察着她每一个情绪的起伏和变化。
“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桑玦听见冷柔危打开抽屉,在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中,打开了一个药罐,淡淡的药香铺开,桑玦闷哼一声,一股清凉的,有些辛辣的感觉在他伤口上铺开。
他血痕斑驳的后背,像是恰逢春日的桃花枝,随着柔软微凉的指尖,晕开一片云蒸霞蔚的颜色,直染上脖颈,蒸上耳垂。
“没什么,”桑玦攥着衣袂,哑声忍耐,却又轻轻唤她,“阿姐。”
“嗯。”身后的人淡声地应。
粘稠的药膏一寸一寸铺开,随着冷柔危抬袖的动作,扇来阵阵淡淡香风。她指尖的那点体温像是零星的落雪,一点一点,在他的身体上融化,往五脏六腑里透,织成密密麻麻的网,拢住了整个心脏。
其实他知道他有些卑鄙。
昨日苗平的话,再次提醒了他,他的半妖血脉。
肮脏,驳杂,杂种。
桑玦从年少时起,关于他是谁,关于他该属于哪里,都一无所知,茫然困惑,他就像一个无根的飘萍,只有冷柔危出现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将要去往之处,给了他一个根。
在苗平的口中,那少时曾困住他的茫然,伸出了一条细细的根须,似乎终于,他将要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但苗平一句轻飘飘的‘杂种’,又让这根须霍然断开,将他扔回到暗渊,被那些大大小小的妖和半妖们排挤的时候。
可那又怎样?
阿姐说过,是身体染了尘土,不是血脉肮脏。
他不在乎。他可以不在乎。
只要阿姐怜惜他。
只要能博得阿姐的怜惜。
桑玦背后游移的指尖忽然顿住。
伤口中渗出的丝丝缕缕的瘴气,来势汹涌汇聚起来,形状好似一条小蛇,扭曲着缠上冷柔危修长的无名指,似有无限的缠绵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