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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松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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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门猛地抬起脸,毫无闪躲迎上她的眼睛,一眼望见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和嘲笑。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改变不了雅子,拯救不了雅子,满足不了雅子,承托不起她的期待。她光是改变她自己就消耗了不少气力。而雅子的事本该就是雅子的事,是雅子非要把她当作不存在的儿子和丈夫一般来宣泄作为一个女性的沉重负担。虽然她真的很想帮她,但她自己也有身为女性的负担和迷茫。她也有需要解决的事,不进即退的成长,自我恪守的理念,尝试践行的生活,和世界的拉扯,身份位置的丧失。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自讨苦吃。

她一点都帮不了雅子。这也根本不是她的错误,不是她不够成熟,不是她的能力不够,不是她没有完美的力量。

明明是雅子自己。

而永远不够的雅子却以此缺乏为武器,对准她来指责她的缺乏。

换季的雨永远毫无预兆。津门背着包走在路上的时候感觉到潮湿,一连阴沉了两三天的天空再度蔓延开微小的雨。因为没有带伞,加之觉得不会变大,津门戴上了卫衣帽子,依旧闲庭信步。没料到才走出三分之一的距离,雨势就磅礴起来。津门开始狂奔,被雨水糊了一脸,眼睛看不见三米之外的路。

帽子飞回背上,吸饱了水变得沉重。灰色卫衣浸透变成了黑灰色,好像整个人都在巨型洗衣机中翻滚。身上的衣服拖拽身躯,津门却几乎觉得灵魂透明起来,遥遥飘荡升上空中,脚步仍然翻飞没有停滞,鼻涕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

她终于假装崴脚,尖叫着滚下长满柔软绿草的河堤,在苍茫的暴雨之中身上沾满污泥。津门瘫坐在河沿,看着河水蒸腾起盛大雾气。在她眼中,全世界的雨倾注此刻,汇入河中凶猛翻腾,滚滚巨浪向前呼啸,浮现天空般蓝色的硕大冰块,互相撞击,清透响亮,咔嚓碎裂同咆哮水浪旋转而去。

津门捏紧手里灌满雨水的包,感觉到灵魂受到河水的牵引,如同月亮之下的潮汐。她再捏紧袋子,想要闭上眼睛回收魂魄,视线却无法从河上转移,全身涌起轻盈的电流。灵魂欲去还离,几乎让她站起来踏进河里,只有身上的脏污和手里的包带拽住一丝分离,让她觉得身体依旧无比沉重而无法做出行动。

奔腾的大河是脱落的全部伪装,呈现出几近自毁的纯净质地;而吸满水的衣服,滚满泥污的头发和脸是肮脏的一瞬,是依旧顽强存活于世的牵引力。被世界的暴雨所击打时才能确信当下活着的一刻,是□□的完全的重量。

不知道坐在河沿的污泥里有多久,仿佛等着身上一部分的气息被河水席卷而走。津门绷紧神经,感觉到雨声渐弱。她忽然想起来先前昼神和她说国中时他把手背摁在石墙上刮过去的痛楚,无奈又松弛地微笑着,说完轻轻叹出一口气。

津门终于哭起来。一只手捏着包带,另一只手抬起揉搓眼睛。她看到手上抹下来的泥水,视线模糊之中恍然觉得仍然有活下去的一丝珍贵的可能性。

不管怎么样,反正现在死不了。而心存不甘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昼神说发生的一切。在雨停之后希望站起身转过脸就能看到他站在河堤上;回家洗完澡洗干净所有衣服晾晒好之后希望往阳台下一看就望见他等在楼下;在猪排店一进门就扫视客人希望看到他坐在椅子上;打开手机点击聊天框就希望他发来问候的消息以开启一个口子。

一觉过后,她在学校碰见昼神,坐在同一个教室里,看到同样的神情和微笑,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仿佛抹除了一切的发生。人头攒动之中,她失去了和他说这一切的欲望。

黑坂临走的前一晚借了津门的行李箱。把箱子从柜子里提出来听到骨碌滚动的声音,津门这才想起来东京收拾衣服的时候把昼神的松果装进去了,因为找不到放在房间任何位置的理由,干脆就一直扔在箱子里。

“为什么要在干松果外面包保鲜膜,怕碎掉吗?”

黑坂一边念叨着打开箱子往里面装衣服,把松果递给她。津门照旧在手里转了一圈,看到干燥状态下的鳞片再度张开,撑开了透明保鲜膜。她捏住接口处,慢慢把保鲜膜撕下来,团成一小团扔进垃圾桶。棕色果实在手掌上散出幽微的气息,宛若森林的心脏。触感温厚粗糙,摩挲着手心的皮肤,在转动之中从底部的鳞片缝隙掉下指甲盖大小的纸片。

“什么?”黑坂扬起视线,看着她用短短的指甲分开折叠好的纸片,用指腹摩挲平整,“什么东西?”

向来有浓重好奇心的黑坂站起身凑过去看。被潮湿氤氲过又干燥的白色纸片染上了浅淡的棕色痕迹,黑色中性笔简短写就的“抱歉”晕染开雾气般的笔触。

“昼神的?”

黑坂扭过脸去询问,得到低低的应答。津门翻过纸片放在灯光下眯起眼睛察看,除了黑色的笔迹再没有其他。

“怎么塞进去的啊。保鲜膜包着就是防止它掉出来吗?”

黑坂从她手里拿过松果,翻来覆去检查,企图再掏出一张纸片出来,结果一无所获。

“因为收到的时候是闭合的,”津门把纸片捏在手里,语气清淡得仿佛被长久的时间所稀释,“可能是先塞进去,然后等它闭起来就关上了吧。”

“那也很奇怪啊,就算闭起来,塞了东西也会合不紧吧?”

津门没有答话,把两个指甲盖那么大的纸片放在书桌上用本子压住了,然后把咕哝着研究原理的黑坂推去继续收拾东西。

凌晨时分的世界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静。床头的夜光闹钟是令人安静疲倦的暗淡光线,显出时间。当数字变成一点半时,津门听着身边黑坂平稳的呼吸声,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松软干燥又蓬松的被子发出放松的窸窣声。她轻手轻脚关上阖上房间门,坐到客厅的书桌前挪开本子,在黄色的台灯光线下盯着纸片看。

仿佛无边无际的黑色的幽静空间中散开一小团温暖灯光,照亮墙角的书桌,形成树洞。其实不用思考很多就能猜到昼神是在抱歉什么,但很久之后才抵达被接收到的歉意却证明三年级最后的时间里,他并没有抹除一切的发生。

于是津门知道同样的纠结在他心里也翻滚而过。风卷草在平原上飘荡,投下石子泛起的涟漪在表面消散,却依旧沉入湖底,长出了青苔。

她抱着膝盖在椅子上坐了一会,打开手机把纸片拍给昼神看。上一条消息的时间还是两个月前。沉默流淌过二十分钟,原以为要就此消蚀掉复生的欲望,却在第二十一分钟收到回复。是完全可以想见和听到的云淡风轻的语气,带上恰到好处扬起的无奈弧度。

“才看到吗?”

津门在微暗的光线下笑了一下。

“是啊。”

“还真是有够久的。”

津门叹了口气。视线从屏幕移到纸片上,又跳到台灯的按钮上,最后收回到屏幕上,仿佛是心照不宣地轻松跳跃到一个新话题。

“要吃汤咖喱吗?”

一颗新石子再度扔进湖里,小小的咕咚一声。涟漪散开又恢复平静,等待着石子沉入湖底。

“不想吃。”

津门心下一沉,一时语噎。不知道回复什么的时候,昼神发来消息,及时砍断她的思绪。

“吃烤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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