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两边看,然后选了个不太远的位置靠墙坐下,用袖子摁干眼皮上、脸上和脖子上滑下来的汗水。
我始终盯着那条白线,在黑夜模糊的视野里也能看到白线在逐渐变宽。
时不时能听到它身上什么东西爆开的声音和掉落的声音,但那没比我换姿势时衣料的摩擦声大。
外面有时候刮过一阵风,卷起东西跑一阵或钻进窗户不规则的豁口发出怪叫,草叶子扑簌簌被拉扯。
我尽量不动,不发出声音。
随着时间流逝,白线往外凸出,出现了身体形状。
它好像是在脱掉那层坏死的皮肤。
它的头上仰着顶出来,整个身体重心朝后倾倒。
它的前肢无力、重复、没有技巧地下压新身体两侧的旧壳,这种情况直到两只前肢完全伸出才好了一点。
它像一只被人抓住尾巴的毛毛虫一样在那里狼狈地蛄蛹、扭动。
腿是最后出来的,它用力拔出腿——旧壳没有内容物在它挣扎时就被压扁了,没办法给它支撑——紧接着就侧身摔倒在了地上。
只有风声。
我等了一会儿,见它还没动,站起来走过去,确定不会踩到它的同时在能够估算的最近位置站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手背,试图查看它的生命体征。
*
一具脆弱的躯体倒在了墙角树下,即使是福利院有人照顾的流浪猫也还是没能抵挡住寒冬的冰冻和身体衰老带来的双重夹击。安灯以猫的形态盯着这具老年尸体,思考如果眼前的小生物有灵魂是否同样如此脆弱。
死亡是那么寻常的东西。
安灯模仿猫的死状趴在地上,四肢伸展开就好像正在晒太阳。
他把眼睛闭上,故意不去仔细感知周围的环境,努力想象进入死亡的状态。
他试图忽略时间。
在模拟死亡中,他听见了因为他刻意忽视而真的失去了明确位置的脚步声在逐渐靠近他。在靠近他们。
那个人轻抚他的头顶,之后摸了摸他的身体。
那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熟悉的气味,被微妙地掩盖在福利院统一配发的沐浴液香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