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是,第二户人家也拒绝沟通,我们再次被驱赶。
直到在两边都是多层住宅居民区的小巷子里的脱锈门上看见残破的禁止虫类进入的标志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一路上遇到的人都不太友善。
汗毛直竖的恶意视线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我看向身旁蜕皮后身形和智慧都稍微变小了一点的变形怪,想着原本还想找个医生给它看看——楼上有人朝我们扔石子,砸在了变形怪身上,它既不躲,也不吭一声——但不确定能不能在这片仇视虫族的区域找到没有偏见愿意给它看病的医生。
它垂着脑袋无声抖了抖自己的触角。
从下往上的视角里,它对我来说仍然高大,但却少了先前作为领导者和年长者的威严,多了些呆愣和木讷。也许它还没完全缓过来,所以没有异议地跟从我的指令。
我们立刻离开。
我试图向路边还在营业的商铺借电话,但他们一看见变形怪跟在我后面,或者是还没等我靠近,仅仅看出了我们可能是一块儿的迹象,他们就关门落闸,或者熄灯,我很难得到帮助。
有些店铺关门的速度快到我怀疑他们之间可能有内部信息共享的联络网。我们就像危险分子被关注、被避开。
在快速移动的时候我不忘留意还在营业的医院或者诊所。
一家小的杂货店还亮着灯开着门,我停下步子打量了一眼附近的建筑布局,拍了拍变形怪的身体,牵着它的前肢引导它站到路口转角,一个站在小店门口很难被看到的位置。
“在这里等我。”
我小跑过去,事先在店门口用袖子擦了擦脸,顺了顺头发,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我跨上台阶走进去,里面靠近门口就是一个木制柜台,一位头发花白的年老女性正拿着两根直针在织毛衣,她被松弛眼皮盖住一半的乌黑眼睛朝上看着隔着门口过道架在墙上的电视。她甚至没看我一眼。
电视里在放连续剧;墙上的钟显示现在是快到十点;店里没有其他人;没看到公用电话。
我伸手朝店主摆了摆,打断她看电视的视线,她脸上的意外神情好像是现在才看到我。她皱了皱眉又松开,告诉我需要什么去里面自己找,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电视上。我需要电话,我说。
五十一分钟,她说着,从柜台下面掏出一台老式的有线电话。
我没钱——而且没有开废儿星的号码。我沉默看着按键数字褪色残缺的黄色电话机,意识到向雄狮求救可能会给变形怪带来危险。但人质还处在情况不明朗的危险中。我拿起话筒按下雄狮面向公众的咨询电话。
我熟练地对人工接线员报出自己的工号,简单讲了讲事情经过。
在刻意隐瞒了变形怪的事迹后,我向对面求救,告诉她,所有的队员都被绑架了,我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她向我确认位置,我把逃生舱上的导航坐标报过去,并向店主确认了实际地址。
我很明确地和电话那头说我现在手上一枚硬币都没有,无论是组织代付还是我自己付都可以,我向接线员提供了店主的账号。店主在听到我说没钱的时候就皱起了脸,看起来有很大的意见,她不在乎我有没有说完,直接不客气地说没钱就不该在她这里打电话。她可能觉得我是个骗子或者神经病,不过她还是好心地摆摆手让我走了。
我走出店门,能看到变形怪半个弓着的身体。我小跑回去。
刚到马路中间,就能听到叫骂声和玻璃瓶落地碎开的声音。我才发现变形怪的身体不自然地朝更靠近墙的地方躲了躲。还有汽车按喇叭的声音和关门声。
我正要提速冲过去,一辆红色车头闪现出来,以极其靠近转角的位置驶过,车上的人扒着车框探出身欢呼着,朝变形怪挥动手里的东西。变形怪被车头斜着撞到,身上又受了重重的一击,不受控地狠狠摔在地上。我因为条件反射在车撞墙的瞬间停下脚,在看清事情发生的现场后愤怒地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变形怪趴在地上,倒在一堆碎玻璃上面,从玻璃碎渣堆里流出的东西铺散开湿了地面。我担心地查看它的情况,看到它还能用前肢撑起自己的身体试图爬起来才稍微放心了一点。地上的好像是瓶装的酒精产品。
我扭过头,看见肇事汽车还没走,甚至还在不远的地方在车内举起设备拍摄。车里有三个人。我挡在变形怪身前,在两者之间的直线路径上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