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承认不是更有趣?”尹竹眼珠子骨碌碌转动,“这重要吗?”
“这当然重要。”
他留了个心眼儿。万一尹竹是个Beta,他向一个Beta打听一个Omega岂不是很不妥?游杉会想杀了他吧。
“对于Beta来说当然不重要。他们连自己的性别都不在乎,理所当然地觉得全世界都该和他们一样。优势群体是感觉不出自己的优势的,他们无法理解弱势群体的处境,甚至对此不以为然。世上不存在感同身受。”
尹竹凝视着季谈的眼睛,继续说道:
“对你似乎也不重要。”
“对我怎么不重要?”季谈拧起眉,“现在ABO的性别就是归纳一个人最简单的方式,不是吗?”
尹竹接话道:“所以你只是想判断,如何与不同性别的人合理相处。”
“……是啊。”
“你在这之前可没关心我的性别。”尹竹说,“对你来说,我的性别是透明的,对不对?但你并不是真的确定我是O,或是B。你对我的认知,居然是我是女人……”
她捂嘴吃吃笑起来,像是被自己荒谬的猜测逗笑。她的双肩剧烈抖动,说不上来是因为难忍笑意,还是因为降温寒冷。
“男女明明才是最无关紧要的。但你偏偏最看重这个。”
她抽了抽鼻子,有些含混地说。
“这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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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谈是喜欢和尹竹聊天的。他觉得他们的秉性相似,说话也投机。
纵使两人的差异有十万八千里,都不影响他们能互相理解——就算互相理解的方式,是指出对方的不是。
他们擅长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想法,并挖掘出自身内在的需求。简单来说,两人都没什么心眼儿,想做什么就去做,需要什么就去获取,讨厌什么也直说。
生活终会磨平棱角,但本性难移。
他没有反驳尹竹说的话,因为那的确是事实。相比之下,他更关心遇到的人是男是女,而不是ABO。
他没有分辨ABO的能力和习惯。
所以他现在过分关心尹竹的主性别,反而是件可疑的事。尹竹不愿去想他对自己图谋不轨的可能——四周少有人烟,季谈是个Alpha,这件事本身就对她产生了威胁。
尽管他性别界限很模糊,常常使人忘记这回事。
她总是无意识打个冷战,不只是因为温度,还因为和他独处。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恰好是最容易发展成伴侣关系的两种性别——一A一O,多么使人浮想联翩的组合!
AO单独放在一起,就仿佛会立即发生情/色事件。正如Beta所提供的狭小房间,陌生的两人,相见就是为了开/干。
现在的场景何其相似!只不过他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他们受到整片天空的注视,每一朵云都来见证这一刻。太阳直勾勾凝视着他们,仿佛房间顶部刺眼的暖光灯。
“这也太奇怪了……”她垂下头,重复道。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悲哀,因为她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懂得如何和Alpha正常相处。她现在对AO两种性别的想象极度匮乏,已经无法想象十几年前,那时的AO是如何从相识走向婚姻的。
她无法想象纯净的爱恋。
现如今,性别比人更重要,因为不同性别间的差异逐渐变大,以后还会越来越大。每当想起Alpha和Omega,她只能想到两具肉/体的交易。
仿佛除了发泄和繁衍,他们之间再没有其他可能性。
她似乎终于无法忍受,说:“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季谈站起身。
“不要!”她恶狠狠地拒绝,“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啊?”季谈一脸不可置信。随后,他委屈地说:“可是我挺高兴能看到你的。”
“你高兴?!”尹竹情绪激动,气急败坏地嗤笑出声。
“因为我是个Omega吗?你觉得我需要你,还是因为你自己的生理需求?如果我和你同样是A,你就不会高兴见我了!”
“为什么不会?”季谈讶异地合不上嘴,“我们不是朋友吗?”
此话一出,尹竹仿佛被雷击中,僵硬痴傻起来。是啊,朋友,AO之间也是可以存在这样一种关系的。相比起过分亲密的爱人,有肉无灵的床/伴,还有这样一种关系,它可以成为两人相见和想见的理由。
见她突然发起愣来,季谈打量了她好几眼。不否认的话,尹竹也是认可自己是朋友的吧?
既然如此,为了伟大友谊,想必她也是愿意帮忙的吧?
“那个……”他弱弱出声。“你刚刚自爆性别了,但这不关我的事吧。约你没啥事,就是想问问,你还记得游杉这号人吗?”
“他弟弟找人都找到我头上了。”
他轻轻咬唇。
“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