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祖宗!你什么时候聊不行?”季谈生了气,“非得现在?行行行,那你说,我听着总可以了吧?”
黎泛犹豫再三,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我,我梦到你了。”
“嗯……”
“我梦到,我搂你脖子。”
“嗯……”
他的叙述越来越顺畅:“我梦到我向你求欢。”
“嗯……”季谈沉吟一会儿,彻底清醒了。“黎哥,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莫非就是你一直想要的?”
一听这话,黎泛瞬间瞪大双眼,急切地解释:“不是……!”他突然停下。
等等,睡在沙发上的那个小女孩儿去哪儿了?说起来,黎昼似乎也被他遗忘了,那孩子不是和自己睡一起的吗?
他内心一阵恍然,有一种地震前的摇摇欲坠感。
而‘季谈’还在说话:“…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也不是不可以成全。”说着,他捏起黎泛的下巴,整个人俯下身来。黎泛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鼻尖似乎能嗅到和他自带的薄荷信息素一般,暧昧的气味。
但这都不是真的。
他要醒过来。
于是黎泛心一横,偏过角度狠狠往上一撞,坚硬的痛感让他再度醒过来。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忙望向四周,黎昼正张牙舞爪地睡在自己身边。但他并没有放下心来,虽然弟弟在这里,头上的痛楚又似乎无法作假,但他还是将警戒心拉满。
是梦魇。
但处于此地却是如此真实的感受,好像自己生活在现实,而非梦境。
窗外还是一如既往的深蓝夜空,秋风钻进窗台缝隙,使人皮肤激起小范围鸡皮疙瘩。他听到一串轻缓的脚步声,哒、哒、哒,停留在房门口。
谁会在这种时候拜访自己呢?他苦笑一声,知道眼前又是梦境了。
但他还是无法抑制地去开门,他知道门外是谁。
果然,‘季谈’形状的东西站在门外,扯起勉强的微笑对他说:“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黎泛反问:“在深更半夜?”
‘季谈’并未理睬,只自顾自地说:“等你完成你的使命,我就带你一起走。”
“……我不会走的。”黎泛闭眼。
“原因?”
“因为我属于这里。”他睁开眼,感到一阵痛苦。“属于这个世界。我的一切都在这里,你什么都知道,所以不会不懂的。”
面前这个酷似季谈的家伙没有再说什么,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黎泛站在原地,看着房门无风自动,吱呀吱呀地关上。此时他的心里满是麻木和绝望。
如果疼痛不能从梦境挣脱,那怎样做才能真正离开呢?
他甚至不愿再打开这扇门,谁知道门后是什么东西呢?假的就是假的,梦境里不可能有他想见的人,也不可能有他寻求的安全感,似乎要醒不过来了,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好仰望这片无边无际的星空,而那种被窥视感依旧挥之不去。
他就这样站立、远望,似乎世界就这样远去,时间也停滞下来。
直到他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熟悉的黑色眼睛。
“你吓死我了!”眼睛的主人咋咋呼呼地大喊。
他食指微动,但没有回应,只审视地观察着眼前的人。
“怎么叫也叫不醒,身体还在抽抽。吓死了,还以为你要变异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是假的一样。”季谈歪头笑了一下,“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缓慢眨了眨眼,窗帘是拉开的,外面一片艳阳高照。秋天能有这样的好天气,也是十分难得。他能感受到自己浑身发冷,应该是前几天遗留的病症;后脑勺隐隐作痛,牵扯着神经疼,精神疲惫得像是一夜没睡。
这就是真实么?他久违地感到茫然。真实就是困境和病痛从未缺席过,生活就是不让人如意,这就是他想要抓紧的东西吗?
“你怎么了?”季谈蹲下来,和他的眼睛处于一个高度。
“季谈。”他恍惚片刻,出声道。
“嗯?”季谈有些懵,“在呢。”
他撑着枕头坐起来,拿起床柜旁快要放冷的热水,握在手里也不喝。
“如果哪一天你要离开。”他说,“不要和我告别。”
季谈愣了愣,但也答应下来:“好。”
“你无声无息地离开就好了。”
“好。”
“不要去考虑身后事。”他停顿片刻,接着说:“我指的不是你死了。”
“我当然知道。”季谈笑了笑,“我还担心,你会舍不得我什么的,看来是我想多了。好吧,我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
黎泛垂下眼眸,手指一点点摩挲杯壁,感受杯中温度缓慢流失。水是谁倒给他的,他当然一清二楚。
无牵无挂对谁都好。
他深吸一口气,另辟一个话题:“和我说说你昨天干了什么吧,说你想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