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主说钱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加。
对当时的绘里来说200万确实是一笔很庞大的数字,她的态度却很坚决:加多少钱都不可以,她是出来卖脸的,又不是出来卖身的,被诚士郎知道了就算对方是女孩子他也会发很大的脾气,那样做的结局不言而喻。
啊等等。
她微微出神。
诚士郎最多闹脾气,从来没有真正发过脾气吧?她试着就这个问题在记忆里寻找,无数画面走马灯般略过,非要说起来的话……诚士郎小学的时候跟同班男生打过架,能算吗?
是为什么打架来着?
她向后仰着头,余光看了一眼沉浸在游戏里的米菲兔,很难想象和平主义者会跟人打架,真不可思议,她试着问出心中所想。
诚士郎听到了,随口回答:“哦,是XX吧。”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还记得他的名字,不觉得麻烦吗?”不要把记忆力用在这种方面上啊。
他本来就是记仇的类型,诚士郎语气不变,“因为他说的话太过分了。”
“诶?他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绘里后面说了什么。”
“唔……”
“如果绘里想不起来我会生气的。”
意识到词意加深,绘里捏着下巴微微抬头,将视线落到天花板,对诚士郎而言,她当时说的话那么重要吗?
和她一样,米菲兔按着屏幕上的手也停下,记忆松动。
之所以现在还记得,当然是印象深刻。
跟绘里告白,写情书,擅自上来搭话都是小事,他已经不记得这些事被不同的人重复过多少次了,只要她一贯冷态度处理,他也不会太在意。
但那时候他正处于一个状态:清楚理解了‘收养’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意外感到一丝微妙的开心,又觉得这样的想法还真是卑鄙。
明明她一直沉浸在‘家庭和谐,备受宠爱’的梦里。
不可能会接受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这个事实。
爆发点是那人信誓旦旦地说:“她跟你天天待在一起仅仅因为你们是兄妹,雏鸟情节罢了,换了谁都一样,没有血缘关系的话她绝对不会选择你。”
‘雏鸟情节罢了,换了谁都一样。’
在这段关系里,凪诚士郎是可以被任意替换的角色吗?
本就内心动摇加上对方的骚扰,被这么一说,他才生气了,那时他个子已经很高了,远超同龄人,动起手来毫不手软,但之后赶来的绘里还是看着他受的伤急得团团转。
“怎么突然跟人打起来了哥哥?讨厌一个人的话有很多办法可以使绊子吧?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不太像你的风格。”
“而且这样做我很担心。”
当时走廊人很多,大家都围过来劝架,人群间,诚士郎清楚地看见她低头时眼底映出一片水光,眉头紧紧蹙着,流露出易碎感。
啊,他就知道,如果受伤的话,绘里一定会心疼的。
旁边跟他打架的那人听她这么说,嚷着凪诚士郎算什么东西?自己也受伤了,作为明恋她的追求者,也应该被关心一下吧?
“哈?!”
像听到了什么完全无法容忍的话。
开玩笑吗?
绘里站在原地,僵硬地咯吱咯吱转过头去,那是一种无比残忍、凝视虚空般的恐怖面容,她一字一顿:“滚开,丧家之犬。”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可是喜欢你啊……”
“你的喜欢是什么很高贵的东西吗?需要我来回应,那我也告诉你好了。”大脑里维持理智的那根弦断开,满腔怒火一点一点灼烧心灵,她压低语气,用再明白不过的态度反击对方。
他内心阴霾顷刻散开,觉得整个世界都涌入四面八方而来,通透明亮的光,身上不觉得痛,也没办法呼吸,一切感官都停止了,只能听到她坚定不移地说:
“我这辈子只会喜欢凪诚士郎一个人。”
“其他人都是无足轻重的杂鱼,我这样说,你理解了吗?”
“给我滚。”
回过头来又恢复成很担心的表情,观察着他的伤势,若无其事说着:“欧尼酱,都跟你说了,平时要少听狗叫,现在被狗咬了吧?”
那时候,他对她的感情还不甚明朗,甚至可以说,情窦初开的年纪不懂什么叫喜欢。
他只是顺着她的意思在做,从来都是。
这段感情里,并不是他先告白。
这是由她开启的故事。
后来的结局当然是成功孤立了全世界,至少在小学最后一年里,没人再来打扰他们,绘里也乐得清闲,和他更加亲密。
唔。
诚士郎抽回思绪。
要回想这种事,还有一点难为情,眼前屏幕上的小人失去操纵者,在重生地复活了无数次,同阵营的玩家一直在骂四号在干嘛,不会打就早点开下一把,别浪费他们时间,他随手点了退出游戏,屏幕回归黑暗。
“所以,想起来了吗?”
面前少女捏着下巴,不太像真心在想事情,用玩笑般的语气说着:“诶——太久了,我想不起来了。”
诚士郎面不改色地视线滑过她另一只悄悄捏紧衣角的手,又在说谎。
那换个说法好了,其实他也有点好奇那个答案。
“如果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绘里还会喜欢我吗?”
一瞬间,刚刚还很镇定的少女仿佛被雷劈到,余光撇过来时,他好像再次看见了绘里面对那个人的神情,十分危险,声线压低,一字一顿道:
“你在说什么,诚士郎。”
哦,他后知后觉想起来,绘里对家庭关系是很看重的,别问她这种假设比较好,不然她很容易生气。
绘里没有生气,她只是无法控制地在想。
那当然是,爽死了。
暗地里的黑泥想法又翻涌上来,她呼吸加重,攥紧的手因过于用力而颤抖,再一次觉得,自己想要的好像越来越多了,一开始只是待在身边就够了,然后想被喜欢,想被在意,想被拥抱。
想得到他绝无仅有的爱。
又被主动挑起这种话题,接下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她不管了,只知道这个时候,仅仅现在。
她起身拨开他交叉盘坐的双腿,手掌撑在中心点,上半身俯过去,脸颊贴近彼此,发丝滑落在半空,她平铺直叙陈述事实,声音平静,又很委屈。
“哥哥。”
“今天晚上还没有抱我。”
“……”
他会好好忍耐的,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