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鸣从兜里掏出剩下的钱,放在她面前仔仔细细地说:“你带路带的很好。我想再雇你一次,你带着正堂去城南方向的李家客栈。李家客栈隔壁就是一家医馆,你先带正堂去看看伤,我就住那李家客栈,晚点来医馆接你们回去。”
那两个铜板半两银子就摆在马冬梅的面前,这大概是她手里一次性能有最多钱的时候。但她没有拿钱,反而有些忐忑不安。
“公子,你——”真的会回来找我们吗?
白鹤鸣扶起她,把钱塞到她的手心,补充道:“记得别经过昨天那条街,也被别让认识的人看见。”
孙正堂见马冬梅站起来了,也愣愣地起来,只是他实在忍不住,眼睛盯着那钱,被马冬梅狠狠瞪了一眼。
他们两个人手牵手,将信将疑地慢慢往外边走,时不时往白鹤鸣的方向看一眼。
在他们看到第三眼的时候,白鹤鸣道:“我想起来还有事情没交代你们了。”
两人站住,白鹤鸣走上前去,一边揪住孙正堂的耳朵一边说道:“我不喜欢被人跪,所以以后不必跪我,嗯……最好也不用跪其他人。如果你们坚持要跟着我的话,那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学会抬起头。”
“走吧。”
两个人最后还是走远了。
待看不到他们身影的时候,白鹤鸣才转头对俞莲舟谢道:“俞二侠久等了,小弟这般让你耽搁了许久。”
她一开口,俞莲舟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俞莲舟其实生的不差,平日里虽不苟言笑的人真心笑起来的时候就犹如春回大地一般,让人不由心动。
但白鹤鸣看到那笑,第一个反应却是后退一步。她抢先一步说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了?”
俞莲舟见她反应如此之快,眼神更加柔和,却故意不回答她,只道:“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易容之术。”
白鹤鸣一拍手道:“是不是刚刚我写墓碑的时候?”
她猜的正正好,俞莲舟脸上的笑意化为更明显的笑容,道:“多年未见,没想到你都那么大了。”他话音刚落,白鹤鸣就翻了个白眼:“多年未见,所以你一见面就开始拿长辈的那套压我?”
说来也是神奇,他那年随着师傅下山,遇到白鹤鸣的时候,白鹤鸣还不到他膝盖高。俞莲舟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会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聊得“投缘”的。但若是白鹤鸣的视角,她穿越之前可比当时的俞莲舟还要大个三五岁,两个人确实才算是真正的“同龄人”。
“我印象中似乎听过你说过类似的话。”俞莲舟解释道,“所以我看到那墓碑便想到可能是你了。”
白鹤鸣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或许是初来这个世界时的“豪言壮语”吧。
“我不记得我当时说过什么了。”
俞莲舟也不纠缠,正色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二人?”
“你猜?”白鹤鸣眨了眨眼,在俞莲舟看来十分狡猾,“我记得你现在可以收弟子了吧。”
“那孩子年龄倒是还好,就是根骨一般……”他皱了皱眉,道:“心性也实在是太差了。”
白鹤鸣道:“只是普通弟子的话应当不碍事的。与其说是心性差,不如说是没有人能在那种环境下保持好心性。若是他真的心性差,根骨也差,那学了武以后也不会危害四方。如果他不愿学武,我就在路上给他找个好人家,让他以后务农去。”
见俞莲舟似乎有所意动,她补充道:“我这也是因为我师父她确实不收男弟子。如果是张真人,你觉得他会怎么办呢?”
那自然是因材施教。
见俞莲舟似乎半是默许了此事,白鹤鸣便接着道:“我看马冬梅是个好姑娘,尽管世道艰辛,如果能给她机会的话,我想她会努力的。”
在峨眉派庇护的地区,应该会比北边相对要好一些。她希望能让马冬梅过上稍微好一点的生活。
“既然如此,便先走吧。”俞莲舟道。不论最后如何处置那个姑娘和孩子,他们两现在总不至于要在这乱葬岗里叙旧。
他抬脚准备离开,白鹤鸣却是沉默了半晌,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她犹豫了片刻,但想到此前俞莲舟和她讲过的种种往事,还是直接开了口,“你想给你娘立个碑吗?”
武当七侠都是孤儿,每个人的来历虽然不同,大家上了山之后都视彼此为兄弟。伤痛已经过去,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完全忘记了自己来到武当之前的经历。除了殷梨亭当时年纪尚小,其他人都已经到了能记事的年纪,譬如俞莲舟。白鹤鸣记得他和自己说过,他娘也是妓///女。
这种事情在这年头实在不算少见。白鹤鸣这身体的母亲也是妓//女,待年老色衰之后,她的母亲就嫁给了在妓//院当龟公的父亲。她穿过来的第二天,她的母亲生下了一个男孩,然后因为难产出血而死。
所以她便想,俞莲舟刚才想要刻那个碑,是不是心里其实也想给他娘刻一个。
俞莲舟被她问的一愣。白鹤鸣话说的唐突,他也晓得她向来直来直往,并未生气,反而真的认真思索了下。最后他摇头道:“不必了。”
他迈开步子往前走,白鹤鸣赶忙跟上。她见俞莲舟走的快,还以为他心情不好,心想:多少两人也都有块十年没见了,自己见到熟人就说话直接的毛病可应该改改了。她紧紧跟着,却不料俞莲舟忽然停下来。
还好白鹤鸣脚上功夫不错,这才没撞上。
俞莲舟道:“我记得当时我应该只和你说了我的身世?”
白鹤鸣定睛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我当时应该是没和你说过这个。我娘她当时也叫蔻娘。”俞莲舟的嘴角扬一个不明显的弧度,道:“她应该会喜欢你刻的那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