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旨意还有一道:位于川南的运河上游已然动工数月,雁宁侯出征,朝廷令殷东节度使萧晟前去暂代监工,而殷东事宜,则由萧远骞暂时主理。
所以,洛卡被押送入京的同时,萧晟将前往雁北川南。
所以,萧晟再一次站在了侯府门前。
十五岁时,他于此匾下立誓:今生今世,永不踏入雁宁侯府的门庭!
然而造化弄人,不过短短七年,他就再次来到了这里。
身下那匹毛色黝黑发亮的上乘骏马此时乖乖伫立,马尾不时驱赶着蚊蝇;萧晟单手执缰,睥睨着两面站成几列战战兢兢的侯府下人,他的身后是萧既还有几个依律追随而来的军士。
“早几日便有了消息,川南便是这般接待节度使的吗!?”萧既拉着马缰绳,冲门内喝道。
萧晟自然是清楚,他那位继母故意迟迟不见,将他们一行人晾在这儿,无非是给个下马威罢了。
毕竟缙国节度使与侯爵平级,而他不过二十出头,论资历自然是比不过侯爷;哪怕侯爷此时领命在外,府中人也绝不能落了威严,可以理解;“第一次”见面,自然先比比谁耐得住性子。
而侯府内,宋氏其实早已坐定等候多时。
双方对峙,小厮不时来报外头情形。
终于有个宋氏膝下的耐不住了,问道:
“母亲,他们不肯进,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是风头正盛的一方节度使......”
“你懂什么?这个萧家的,从前从未听闻,就两三年光阴,便立功边境、入京面圣再到领了殷东的差事,虽说这节度使是不是陛下亲封的似乎有些龃龉,但玺印在手,又受璇玑阁维护,岂一个风头盛可以说得下!”
宋氏不着痕迹地瞪了这个过继而来的长子一眼,若不是自己稚子尚幼,又哪里有他来自己眼前听教诲的机会?
“既然母亲知道,那为何...”
“蠢材!雁宁侯的门庭可比他低了一星半点?既没有低,且是皇室宗亲的长辈,哪有先躬身问好的道理?”
宋氏实在难忍眼里的嫌恶,好歹是宗亲,怎么生的这样一个窝囊?
“是...是。”宗明喏喏地应声。
而外头,几人也不下马,就这么披坚执锐地睨着下边人。
底下有几人已经汗湿衣襟,可里头没动静,他们进退无地。
直到,萧晟亲兵张廷于胸前取出一枚卷轴,鎏金丝绸在人们眼前展开——
一群人只一个老管家识货,当即跪地;其他小厮不甚明白,却也识相地跟着管家李氏跪了下来。
“怎么?雁宁侯府连宣读圣旨,都可以规避了?”张廷声音不高,倒是威严有力。
跪在大门边的一个小厮终于在旁边人的推搡下起身跑去了院里禀报。
“夫...夫人!”
“我知道了。我这就出去。”可主院的人其实听到了张廷的话,不及那小厮说话,就打断了他。
好一个萧晟。
暂代运河监工的旨早在萧晟来川南的路上侯府就已经领过了,还有什么旨?!
他怎么还带了一道旨来?!
只见那正大门里终于左拥右簇出来一个女人——金簪华服,粉黛施然。
多年未见,竟仍是风华不减。
想当初他母妃郁郁而终,这个女人便拿着一纸诏书风光招摇地嫁进了侯府,踩着他母妃的尸骨做了雁宁侯府的当家主母。
自这个女人入府,便一直是一副京都人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家中长辈尤是颐指气使,更别提其他人了。
当初他总不明白,现在想来,一切生杀予夺,都在京都一念间,京都来的人,自然要万千小心地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