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九仞知道了岭南的密报,特来告知。
缙帝当然不愿受制于人,态度强硬,示意岭南方面拒绝承认任何有关当年沅国内乱的事宜。
宁肯开战,也拒不承认。
这当然不是因为宗昌有多么在乎顾九仞或者某个影卫的性命,而是因为这关乎他在乎的声望和颜面。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当年接受了那项命令,只身前往沅国腹地刺杀储君的,不是顾九仞,而是喻和尘。
此事说来话长,喻和尘也因此身陷敌国都城几次命悬,历经诸多不易才回到缙国。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无疑是喻和尘后来暗自执掌影卫,靠近权力中心的关键一步——他也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喻和尘想到了什么,走向几年前自己住着的那间屋子,翻开柜子的内匣,找到了一块碎片。
来自四阶平正司司使腕带的碎片。
现在由影卫密传岭南,应该不会晚于京都的指令太久。
......
岭南
消息递出已是将近两月,京都迟迟没有消息传来,萧晟便晓得,在沅国事务上,缙帝高估了自己的掌控。
后来的几次会晤,双方仍旧争吵不休,毫无共识,他们能做的只有在每每事态即将不可控之前立即终止会面。
沅人声称缙帝曾允诺城池,提出拿人交换已经是仁至义尽,否则将以缙国背信的正当名义正式发动大军北上。
缙人都认为这所谓的“正当理由”荒谬绝伦,只有萧晟想到了父亲死前在狱中透露的信息,他告诫萧晟不要试图救他,并暗示了缙帝可能与沅人达成的交易。
如此看来,缙帝借沅人的手除掉了雁宁侯,完成了削藩令,又以为国力衰弱的沅会是好拿捏的软柿子,随便拿一些金银条款或许就可以打发。
不想缙帝牵上了一只有疯病的狗,它已经转头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身上的肉了。
萧晟当即想通了,缙帝宗昌自己,恐怕完全没预料到事态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沅人不仅要反咬一口,还要在得不到回报或者不满足于回报时,把缙帝如何以利益相诱戕害藩王、如何撕毁协议背信弃义的事告知天下,他们要以此作为宣战和讨伐的正当理由,要号召天下人对缙国群起而攻之。
想到此处,萧晟沉默了。
继续战争,雁宁侯之死可昭告天下,雁宁侯府清白可还;
他要做的事情,却是反面。
......
沅人声称得到了新的指示,要求见面。
缙人也在一天前刚刚收到皇帝的旨意,却还没有想出谈判之策。
长桌中央,一盏香炉紫烟袅袅。
沅使南宫凡不耐烦地用剑柄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你来我往的争吵,他直接盯住对向的萧晟,笃定什么似的开口道:
“萧,晟将军,对吧?在宗昌手底下做事,不好受吧?”
萧晟两手抱于胸前,微蹙了蹙眉,他察觉到了南宫凡可以停顿的暗示,却没有说话。
难道...他的身份?
不可能,应是不可能才对......
南宫凡看着萧晟沉下去的目光,露出了张狂的笑意。
沅人看起来已经稳操胜券。
察觉到萧晟的不对劲,宋澈提出了午间暂停。
四方桌的两面,萧晟和宋澈对向而坐。
桌面上,茶盏在萧晟手中被缓慢地摩挲打转,茶气氤氲。
宋澈忍不住反复询问:
“到底怎么了?萧将军?”
就在这时,一人身着斗篷步履无音,悄然来到了两人所在的隔间。
宋澈有些惊惶:“你,你是何人?!”
那人只递给萧晟一小方包裹,留下“丹安”两字便再度悄无声息地迅速消失在视线中。
“大人不必惊慌,是我朝影卫。”
萧晟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封书信和一个匣子。
信是喻枫的笔迹,只有四个字:
“战无可避。”
其后附有一张名单,罗列了所有这些年缙国影卫抓捕羁押的平正司使的姓名和所有参与当年刺杀沅国储君计划的影卫姓名——
萧晟在名单的最后,清楚地看见了“喻和尘”三个字。
萧晟看到这张名单背后留有一种复杂的印章,喻和尘给他的,或许是影卫极高级别的秘密存档。
而匣子里是平正司使腕带的碎片。
萧晟哑然失笑,恐怕此时此刻,全天下只有小师叔和他所想是一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