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言闻声望去,那几个纸片儿人脚不沾地拎起一桶桶水进了一间宅子。
那正是老太太失踪的张家。
师姐妹二人悄悄跟过去,正巧看见纸片人给老太太擦洗身体,她身上有好些严重的褥疮,疼得老人家眼泪汪汪直叫唤。
纸片人还会说话,一个劲的说“奶奶别哭”,手抚在老人额头帮她擦去汗水,又拭去她眼角的眼泪。
万千里和扶言闷不做声地看纸片人给老人擦完了身子上完了药,又给人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紧接着分工合作,一些去洗衣服,一些去清洗床榻和木桶,剩下一些环绕在老人身边陪她说话。
万千里想起张桐宁口中的张家人,心里感慨万千。
老人因病痛疼得脸色苍白,神情却是满足的。她在廊下吹着风,看着院子里新种的花草,有些贪恋外面的风景。或许自瘫痪以后她已经好久没有被当做人一样对待,也很久没有离开那个昏暗的小房间了。
扶言带着万千里悄悄离开了。
万千里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石子,有些闷闷不乐:“我一直以为妖怪都是坏的,现在看来或许不全是。”
扶言什么都没说,摸了摸她的头。
慎铃和元一牵着狗到处走,他们手里的妖兽太过扎眼引起了好多小孩子的侧目。
这些孩子都没满十岁,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就是没一个人敢上前问一声能不能摸摸狗。
元一很是大方,他摸着追风的头很是自豪道:“追风是好狗狗,它不会随便咬人。”
有个小男孩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追风看了他一眼,没有动。
他便更胆大些,看了元一一眼又看了慎铃一眼,期期艾艾问:“我能摸一摸吗?”
元一看了师姐一眼,见对方点头,顿时乐了起来,直接叫了声“追风”,追风便将头低下去,等着来人温热的掌心。
男孩摸了摸追风的头顶,毛发并不柔软,甚至还有点扎手,可是他高兴得不得了,连蹦带跳地回到小伙伴里炫耀自己摸过追风的手。
大着胆子上来摸追风的孩子更多了些。
它索性直接趴在地上,任小孩子们弄乱它的毛发。
等到一群人彻底放下戒心,慎铃问起了他们的身世。
一问才知道,他们也是丹青镇的人。
只不过,是要卖给外地来客当丫鬟小厮甚至被当做累赘要卖给人牙子,最后被画匠娘子救走的丹青镇人。
慎铃与元一对视一眼,抿起了嘴。
朽木与流沙一路无话,他们走到镇外的农田,示意自己可以学着种田,一个壮实的女性便过来教他们了。
她的农活干得又快又好,见二人学得慢,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他们。
直到日暮低垂,二人才割了半亩田的稻子。
女人也没急,她抱着一簸箕脱壳的稻米过来:“你们才刚学,不着急的。这些拿去吃吧。”
流沙捧着簸萁,小声道谢。
女人听见她沙哑的声音有些吃惊,一拍脑袋:“怪我,你们干了这么久的农活都没喝水呢!”
流沙摇头:“受伤所致。”
女人有些感慨:“你们这些除魔卫道的也是不容易。”
天色越发昏暗了,她收拾好农具,一指某个方位:“我就住那,你们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
正是媳妇变成鸟儿飞走的李家。
王悦走过来喊了她一声:“翠姐,吃饭去呀?”
女人点头:“阿悦,你等我放好东西。”
王悦道:“行,你快去吧。”
翠姐进了家门,王悦在门口等她,她看着捧着稻米打算离开的黄沙客一行,警告:“别想些歪门邪道的,画匠娘子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流沙点点头,她与朽木相携离去。
黄沙客带着稻米回来的时候,沉闷的院子里爆发了欢呼声。
自打接下这个任务开始,大家一直精神紧绷,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众人围在院子里煮粥。
配料是厨房里没吃完的菜头,小孩子送的番薯,万千里下河捉的小鱼和张桐宁在野地里薅的能吃绿植。
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的下进锅去,看起来惨不忍睹,却比饿肚子要好太多了。
众人吃着饭交流今日的所见所闻,惊觉这是画匠娘子为弱者打造的桃源乡。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或许这个妖怪没那么坏?
张桐宁却很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个死去的尉迟定。
他是怎么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