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进战局的弟子多半成了三大家夺权的垫脚石,然而即便是当用之即弃的棋子也有大把大把的人上赶着去送命。
至于不愿被收买的弟子则会被变相打压,消减资源。最后要么迫不得已加入,要么离开书院另寻他法,要么就是默默忍耐蹉跎一生。
诸葛夔心态好,她从来没有指望过能在青城书院里寻到立足之地。之所以不打算离开全因为将她捡回来的师尊年岁很大了,她在三家斗争里受了不少伤,当了不少次靶子,早已伤到根基。
诸葛夔说:“我师尊因那些人的陷害也撑不了多久了,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渣害得她修为尽毁,要不是她老人家不愿我步她后尘,我多少是要趟一趟浑水看看是谁害了我师尊。现在掺和不进三大家了,我只能在师尊仙逝后带着她老人家的骨灰离开青城。”
张桐宁有些唏嘘:“没有办法治好吗?”
诸葛夔笑了笑,她的笑容有些苦涩:“她筋脉尽断现在比凡人还虚弱。师尊她年纪也很大了,若按凡人的年龄来算,你都得叫她太奶奶了。”
见张桐宁仍是难过,她安慰道:“别介意,放在寻常人里她这个年纪也算是喜丧。我师尊吃过太多苦,只有死了才能摆脱那些畜牲的控制。”
张桐宁勉强笑了笑:“虽然这话听起来希望渺茫,但我祝你们都能获得自由。”
诸葛夔翘了翘嘴角:“那便借你吉言。”
那厢青城书院分属何家和苏家的两波人马已经大打出手。
诸葛夔还有闲情雅致给张桐宁做实况解说:“苏家的人比较看中法宝,何家的更喜欢灵植,乍一看这两波人打起来还真是奇怪。从利益上出发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少冲突,现如今动手也不过是早就看不顺眼借机动手结算新仇旧恨罢了。”
她织了结界,为此很是有恃无恐,还伸手指给张桐宁看:“喏,那个人,是何家五房的亲信。你说的何熙就是五房的子孙,他死了被运回青城的时候,何家五房老太爷哭天抢地得都要厥过去了,醒来就嚷着要给个说法。可惜找了几个月连妖物的影子都没见着,为此拿了很多弟子撒气。大家面上虽不敢说什么,被何熙仗着权势欺压过的人都私底下说他死得好。”
她嗤笑一声:“墙倒众人推,他何熙造了那么多孽,终于报应到头上来了。”
张桐宁想起何熙被困的样子,刚开始他还能故作镇定,确定遭了算计之后就原型毕露再看不出什么风度。因为麦小麦太过讨厌,两厢对比之下连何熙那点傲慢都显得不算什么了。
“至于麦小麦。”张桐宁一指另一伙人里的一个,“她是通过考核选上来的弟子,就是这个人妹妹的好友。说是好友,其实还兼顾跟班和丫鬟的身份,没少给人当打手,讨厌她狗仗人势的也不在少数。因为苏家这一脉压了何家五房一头,她跟何熙也没少吵过架。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凑到一起做任务。”
张桐宁便问:“你们出任务不能自己选吗?”
诸葛夔摸摸下巴:“也不算不能选,只是能自选的情况少。为了不跟那些人混到一起我都是单独行动的,不太清楚他们那边是什么样。”
“不过真论起来还是尉迟定的死比较重要。”
诸葛夔说:“他是尉迟家几个后代里的佼佼者,大家都说会由他来继承家业,没想到就这么死了。死相还那么惨,即便皮肉腐烂都能看出死前遭人毒打,身上没一块好皮。”
张桐宁愣住了。
尉迟定的死相似乎和何熙、麦小麦不一样。
她拉住诸葛夔:“等一下,尉迟定的死法和何熙、麦小麦的不一样吗?”
“不一样。”诸葛夔奇怪她问这个干什么,“怎么了吗?”
如果诸葛夔说的没错,那么杀死尉迟定和其他两个人的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她看向诸葛夔:“我有一个猜想。何熙和麦小麦死于画匠娘子之手应该没错,但是尉迟定可能不是被画匠娘子杀死的,她不喜欢搞出大面积的创口,连杀我们的时候都是劝我们投降受死,不要挣扎免得吃痛。”
诸葛夔一愣:“你是说……”
张桐宁点头:“杀死尉迟定的另有其人。”
诸葛夔不说话了。
她思忖片刻,忽而笑起来:“真有意思,这么看来或许是青城内斗了。到底是其他两家下的死手还是尉迟家内部争权夺位,这就要看他们中的谁露出马脚了。”
她眼中一抹精光一闪而逝,张桐宁觉得诸葛夔可能并不像她说的那样想当个旁观者,师尊重伤,这个节骨眼她还有闲情逸致来秘境里画画就很奇怪了。她心里有怨,有恨,还有杀意。
张桐宁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或许不应该将这件事告诉诸葛夔。对方好不容易被师尊劝住不要掺和三大家内斗之事,她可能给了诸葛夔一个复仇的机会。
诸葛夔没继续说下去,她拍拍张桐宁的肩:“多谢你,让我听到了些好玩的事。真是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那边打做一团的两波人已经没有几个站着了,两败俱伤的惨剧没有唤醒他们的神志,这些三大家的拥趸已经不清正确的舍生取义是什么样子了。他们仗着三大家的权势作威作福,又被三大家吸血控制,这套互相利用形成一个闭环,再无人能把他们从茧中救出来。
就连她身旁没有实际参与斗争的诸葛夔也在无形中被这套思想观念毒害。
最后一个人也倒下了,他没有死,喘着粗气。
诸葛夔没管他:“等他缓过来就会去告状,随后捏住了苏家把柄的何家就会设下陷阱将对方拉下马,苏家为了反击又会设套去害何家。这套流程我看得太多了。许多普通弟子的性命就是在这些有来有回的斗争里被耗死的。”
她背过身去不看那些已经咽气的同门:“走吧。这些人已经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