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健离开前,卓立仁再三嘱咐他,不用顾忌担心那么多,只管放手去查,一定要查个透彻明白,从此以后要给青帮连同义社,都把规矩立起来,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的,让下边那些人浑水摸鱼,长此以往,青帮很快就要彻底烂掉了,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往回搬都搬不回来。
庞健让他放心,说来上海前父亲就有话,庞家爷们还有那些徒弟,只认卓立仁,别的人别的事都不用管,卓立仁赞许的拍拍庞健的肩膀,让他回去休息了。
因为之前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卓立仁这一觉睡得特别香,一睁眼睛,外边已经是天光大亮。想起来今天要去那位二公子那做客,连忙爬起来洗漱收拾,胡乱吃了一口饭,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带着何大勇,坐上马车就奔了那位二公子下榻的地方。
上海市政府是在去年,也就是1914年,刚由上海道改为沪海道,行政长官也由上海观察使改为沪海道尹,现在的沪海道尹杨晟是广东人。
为了给大总统的二公子拍马屁,他给袁克文安排的住处,是英国人开的礼查饭店,就是后来的浦江饭店,全部费用都由沪海道衙门负担。
这个时候的礼查饭店,是当时远东现代化程度最高的豪华饭店,24小时热水,每个房间都有电话,所有楼层都有电梯,可以放映有声和无声电影,顶层大餐厅可容纳500人就餐或跳舞,到了晚上八点以后,在外国交响乐队的伴奏下,上海滩的大部分头面人物都能在这里看到。
那个时期来中国的最为尊贵的外国客人,基本上都在这个饭店下榻,包括英国的爱丁堡公爵、美国第十八任总统格兰特将军、罗素、爱因斯坦、卓别林、埃德加斯诺等等。
不仅是沪海道想给这位二公子拍马屁,就连英国人开的礼查饭店也不敢不给这位二公子面子,毕竟是大总统的公子,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想给你穿个小鞋还不容易?
沪海道给袁克文包的一套总统套房,还有一间随从住的普通房间,礼查饭店还把袁克文的房间旁边的两个房间都空出来,免费让这位二公子的随从入住,就是担心怕有别的客人不小心,扰了这位二公子的清净。
结果后来才发现,这位二公子几乎没有什么空闲时间,不管白天晚上,只要他没休息,来拜见的客人川流不息,送钱的不算,光是那些礼物,就把那两个房间堆放得满满当当。礼查饭店的经理没办法,又开了两个房间,才平息了二公子那几个随从的埋怨。
卓立仁到的时候,已经快到十点多了,看见他从马车上下来,一直站在礼查饭店的门口,专门迎接他的二公子的随从脸都绿了,他在门口站了快两个小时了。
要不是二公子特别嘱咐,说今天这位客人非常重要,吩咐他不得有丝毫的慢待,他早就回房间休息喝茶去了。宰相门前七品官,沪海道的秘书长见了面都得客客气气的,红包礼物拿着,现在倒好,跟个门房似的,一站就是两个钟头,大总统公子的随从,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委屈?
心里头委屈别扭,还不敢在面上带出来,像他这样的人,最清楚自己在主人那里的份量,面对主人那么重视的客人,他绝对不敢有任何的慢待,还得恭恭敬敬,满脸笑模样的把客人接进去。
卓立仁看出他脸上笑的勉强,却不知道人家已经在门口,等了快两个小时了,以为他就这副德性呢,本来还给准备了一个大红包,心里不痛快,干脆不给了,你说这玩意上哪说理去?
礼查饭店一共是六层,袁克文住在顶层的总统套房,卓立仁坐着那种老式的吊篮电梯,吱吱呀呀晃晃悠悠的上到六层,刚到袁克文的房间门口,这位二公子开心的笑着从里边迎出来了:“哎呀我的卓老弟啊,你怎么这早晚才到啊?让哥哥我这一通好等,真真是主无慢客意,自有无良宾,过一会你得自罚三杯,不许赖啊!”
卓立仁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笑眯眯的对着袁克文抱拳拱手,表示歉意,跟在他身后的那个随从可吓坏了,他就没见过二公子跟谁这么客气过,沪海道的道尹杨大人来,二公子也就是浮皮潦草的寒暄几句,收了人家一堆东西,连句谢谢都没有就给打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接进来的这位卓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得亏自己刚才没敢跟人家甩脸子,要不然现在可就遭罪了。
袁克文拉着卓立仁的手,往沙发那边走,路过中间的桌子时,卓立仁的眼睛好使,一眼就看见,桌子上摆放着一张字画,看着有点眼熟,马上就想起来,好像是自己以前,送给那位便宜师兄徐宝山的三幅字画里边的一幅,就是唐寅的那张,有些意外的看着袁克文。
袁克文哪知道这里边的这些曲折,以为卓立仁是喜欢这幅画,还挺开心的告诉卓立仁,说这幅画是昨天沪海道尹杨大人送来的,是唐伯虎的真迹,要是卓立仁喜欢就拿走。卓立仁还挺纳闷的问袁克文,不是唐寅的吗?怎么又变成唐伯虎的了?
袁克文被卓立仁给说懵了,直愣愣的看着卓立仁,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接着眼珠一转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甭拿哥哥打镲!唐寅可不就是唐伯虎,再傻我也知道这个,没想到你还是个皮里阳秋的货,哥哥要真是个棒槌,还就让你给绕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