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人在酒席上当场掀了桌子,袁克文毕竟是有身份有城府的人,心里不痛快,脸上还是淡淡的,带着几分尴尬的笑容,跟首席上的客人说:“没事,不用担心,江湖中人就这样,都是胳膊上跑马的汉子,没啥大不了的。
不过既然酒量窄,就不要这么喝吗,弄得跟个醉猫似的,好好的一桌席面吃不成了,我说什么来着?青帮的人良莠不齐,还是得有人管管才好,这也就是在我跟前,换个人你们试试看?你们说是不是啊?”
旁边的人纷纷点头称是,又说二公子气量如山度量如海,这样冒犯您老人家的人都能原谅,有您老人家出面,青帮今后的发展必将前程远大云云。
袁克文的脸上也恢复了和熙之色。旁边的人早就把那个魏大可连劝带架的弄出去了,许家纯也阴沉着脸一起跟着出去了,这场酒席结束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这位魏大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魏大可代替师傅王春斗掌管的徐州‘义气千秋’门,很快也被人接管了,他的师傅王春斗本来就是体弱多病,已经好几年不问世事了。
来接管的人非常嚣张,手里拿着青帮北方帮主袁克文的帖子,还有徐州军警督察处的配合,官私两面,于情于理都已经由不得他不低头了。
一直在努力寻找魏大可下落的王春斗这才明白,自己的这个徒弟恐怕是惹到了惹不起的人物,而且人家根本就不给你反悔的机会,就连小命都没了。
徐州军警督察处的处长也是北洋出身,跟天津的许家纯是拜把兄弟,好不容易得着个机会,给二公子拍马屁,自然要把事情做得干脆漂亮。
直接派人告诉王春斗,不许他一家人离开徐州半步,还派了一个班的军警在他家门口‘保护’,除了几个养家糊口的小生意,‘义气千秋’门的所有生意,必须在半个月内全部交给接管的人。
不仅他和家人不能离开徐州,就连上街买菜也只能通过仆人出去采办。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王春斗知道自己斗不过人家,老老实实的按照人家的要求,把全部生意交了出去,全家人躲到乡下,自此再不问世事。
回过头来再说天津这边,当天晚上的酒宴过后,袁克文和卓立仁回到了房间里,袁克文窝在沙发上,意兴阑珊的把玩着一个满翠的翡翠扳指,卓立仁坐他旁边喝茶休息,许家纯站在茶几边上,心虚的看着袁克文的脸色不敢吭声。
袁克文确实很不高兴,本来是想通过这个事让自己高兴一下,却让一个小瘪三给扫了兴,现在他对许家纯的办事能力很是不满,可是当着卓立仁的面还不好直接发落他。
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二奎啊,不是二爷说你,就这么点小事,你他娘的也不让二爷乐呵乐呵,你让二爷这脸往哪搁?本来还打算着,回去跟老爷子说你点好,把天津卫的青帮买卖都交给你打理,现在二爷不敢了,破车穷揽债,那是害你知道不?你也别怪二爷,不是二爷不疼你,还是你自己不争气啊!”
袁克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许家纯则是臊得满脸通红,心里越发的痛恨那个让他下不来台的魏大可,还想着勒出来一笔钱就把他放了,现在却恨不得马上弄死他,这个魏大可的性命就此休矣。
许家纯怕袁克文回去以后,跟大总统说三道四对自己不利,开始琢磨怎么给自己开脱一二,跟袁克文解释,那个魏大可就是一个鲁莽粗鄙之人,不值得为他生气,万一再把二爷的身子气坏了,自己的罪过就更大了。
袁克文听完了更生气了,他拉着脸数落许家纯:“二奎,你还真以为二爷生那个傻子的气?你比他还傻,那就是一个拔撅子的货,别人装枪他放炮,别人不敢出来说话就鼓捣他,坐他旁边那几个更可恨,你知不知道他们那一伙都是做什么的?”
许家纯懵懵懂懂说是天津脚行的几个老大,袁克文忍不住开始骂出来:“哼!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没一个好东西,二奎,你去传我的话,从现在开始,天津卫与这些帮派有关的买卖全部重新发签,不管原来是绝户签还是子孙签一律作废,重新审核发放,就从脚行开始。”
袁克文这里说的签,是指当时的各种行业,包括脚行车行牙行这些,都需要有官方发放的签才能正常做买卖,甚至就连收大粪的也得有这个签才行。
这个签按现在的说法,叫许可证或者营业执照,那个所谓的绝户签,是指持签之人死后,这个签即作废收回,子孙签则可以传之子孙,不管是绝户签还是子孙签,都需要年年缴税。
只要有签的人没按时缴税,他手里的签立即作废,马上就会有一堆人等着花钱买你的签,有了这个签,就等于是有了一个旱涝保收的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