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儿站在专门放着话本的架子前仔细地挑选着,不断拿下放回了半晌才总算跳出了她认为适合姜伋病中看的,亲手叠放整齐在一口木箱里,吩咐贾婉这就给姜伋送去。贾婉紧紧抿了一下嘴唇,在鲛儿的催促中试着伸手去抬箱子。居然轻飘飘就抬起来了?贾婉脸上绽出一朵惊异笑容,抬起箱子施礼退了出去。她离开北海后便直接去了君翊殿,本想把箱子放下交代两句就走,没想到福伯把她带到了敖丙面前,连同那口她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箱子。敖丙又把箱子例外细细检查了一遍,挥退福伯后转眼看向贾婉别有意味地说道,“氐氏派你来送话本,你路上碰见了还在世的亲人朋友,打声招呼聊上两句,这也算不得错儿。”
贾婉怔忪,然不过一瞬她便反应了过来,强按下惊喜附和了敖丙一声行李退下。敖丙送了贾婉一眼,俯身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本《妾难为》摆到了姜伋床头其余暂时收了起来。姜伋口感舌燥身子疲倦好在双眸还算明亮,接过阎罗王递过来的温水慢慢喝着。姬昌已顺利当上了见习鬼差,姜子牙请求比干暂时回阳的申请也通过了,现卡在结契这里。姜伋提议后土被秦广王以不合择机程序为由当场驳回,按照冥律姜伋必须说服七十二冥官全部接受他的提议才能往下进行。现在七十二冥官正在商议是否该进入下一个环节,阎罗王接过姜伋递来的水杯随手放在小案上,回身服侍姜伋宽衣歇息,“公子,成与不成,后面您都得规避了,不妨放下心,踏实睡一觉吧。”他话音刚落,只听外头响起敖丙通报的话语,“公子,姜先生来看您了,还带来了一位故人。”
姜伋和阎罗王对视一眼,姜伋坐起身披上衣服,阎罗王吩咐敖丙请人进来。姜子牙带来的一名女子,五十岁上下,窄袖蔽膝裙着敢干净整洁,花白的头发整齐梳成一个平髻,表情和善,气质清淡。她朝着姜伋恭恭敬敬地抬手行礼,姜伋却是在看清她的面容后惊喜不已一脸激动,那女子连腰都还来不及弯下去,他就已经冲下床榻一把搂抱上去,“三师傅!”
姜子牙从姜伋房间出来顿足蹙眉,他不动声色地关上房门,顺着回廊悄声走到一处窗下。马招娣整个身子贴在窗户上两只耳朵竖得比兔子还直,姜子牙在她背后伸手轻拍了她一下,她虽然吓了一跳但也没忘捂住自己的嘴巴让自己不让发出丁点声音。她一边扭头察看着窗缝一边推着姜子牙快步下回廊往远走,直到进了自己房间方才放开嗓子冲着姜子牙娇嗔,“死鬼!干嘛在背后吓我!”
“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要猫在窗户底下偷听孩子说话。”姜子牙眼底透出一丝警惕,“那位三师傅跟马家有纠葛?”
马招娣敛眉微叹,拉着姜子牙坐下说道,“三师傅本是我们家的染布师傅,我爹去世那年她突然离开去了卢石染坊。那阵子我脑筋不清楚人又不在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三师傅这么做必定有她自己的苦衷。那时候马家里里外外一堆的麻烦,三师傅出去另寻一个饭碗图一个温饱这也算不上什么罪过。我不怪她,我相信我爹也不会怪她,可是果果这孩子,我实在是没谱啊。”
“难怪人是我们一块儿接待的,你却非要我领她过去。”姜子牙恍然地点点头,蓦地他眼神一紧,“卢石染坊?广胜大夫引商户入雁城,呈上的名单里面就有卢石染坊,还是四公子推荐的,说是行业龙头。”
马招娣叹息加重,“卢石染坊崛起这就是这十几,算算时间,正是三师傅过去之后开始的。”
姜子牙眼底一震眼神愈紧,姜伋打发敖丙过来询问他和马招娣是否有空参加姜伋为三师傅设的接风洗尘宴更是叫他们摸不着头脑。这场宴会小但隆重,宴上不仅有他和马招娣,还有鲛儿和马昆,鲛儿作为主母甚至还主动敬了三师傅一杯酒。姜子牙和马招娣猜不出姜伋究竟想干嘛,既然猜不着,那索性就不猜了,何况他们也想听听三师傅亲口说说当年的事儿,所以便出言邀请将她留了下来。宴会结束,鲛儿扶着姜伋回房,理所当然地抬手要给姜伋宽衣,一旁的阎罗王见状眉尖一皱轻咳叫停,“不敢劳烦宫主。”
“我服侍家主叫什么劳烦?”鲛儿特意咬了“家主”两字,阎罗王煽了煽鼻翼眉目森然,“主母身上有酒气,万一乱了性子,抓了家主的脸,掐了家主的脖子,该如何?”
“你……”鲛儿面色发白浑身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敖丙对鲛儿也是充满了戒备,只不过碍于身份不敢当着姜伋的面儿直说出来。姜伋牵起鲛儿的手一同坐到榻上,“我有事要与主母说,阎罗王你在旁守着便是。小敖,你叫婢仆都且退下。”
敖丙退到阎罗王身后挥了挥手,一息凉风过耳鲛儿鬓边发丝略略一掀。阎罗王和敖丙隐去身形,姜伋揽鲛儿入怀柔声道,“夫人,陪为夫躺一会儿,说说话?”
“嗯。”鲛儿顺着姜伋的力道温驯伴在姜伋身侧,“姜郎,三师傅回来了,你可是要动手了?”
姜伋垂下眼眸看向鲛儿神色莫辨,“夫人是打算开口求情?”
鲛儿摇了摇头。当初明月酒坊的事儿闹出来,她一时心软求姜伋手下留情结果没得好报,如今她哪里还会去做那样的蠢事?“妾只是担心卢石染坊背后的主子。”
“这就是了。既有主子,自然有主子去发落,干咱们什么事?”姜伋唇角勾出一道冷笑,鲛儿禁不住心中一怯,这倒不是她觉得唇亡齿寒,而是因为她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件事,于是她赶忙提起另一件事来掩饰自己的心慌,“西伯侯府选招商户制盐售盐,听说大哥的渔场被相中了?那大哥不是更有理由逃回东海了?”
“才不呢,现在大哥可是拿扫帚赶都赶不走。福伯宅院年前被我改成了客栈,原先的婢仆变成了伙计,大哥跟我讨去了经营的差事,加上聚美堂,他也匀不出精力去管别的了。渔场那头我另派了人,既接了制盐任务,我必得过问了。”
“可这样一来姜郎就更辛苦了。”鲛儿额角蹭了蹭姜伋颈项,姜伋手臂使力将鲛儿搂得更紧,“所以,宫主就当是心疼微臣了,以后别再那般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