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人士窃窃私语,表情惊疑各异。廖方方目光复杂地看着乔笥,有些拿捏不定地露出迟疑,“我想,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话音未落,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便突兀地身后在响起。
“刘副总,作为集团内部改善检讨,我记得上个月似乎有一份,先斩后奏的,关于办公室安装监控录像的方案。”
众人吃惊地转过头,却见几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办公区门口。
景乐南站在几位公司高层管理者的中间,深色商业西服衬着颀长挺拔的身材,越发显得眉长入鬓,面如冠玉,一双墨黑的眸子只非笑似笑着望着室内一干众人。一时间,倒惹得在场女同事纷纷瞬间忘了眼下弓拔弩张的情形,脸上倏然飞起了两团红晕,倒是廖方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可她是在职场打滚多年老手,默了默,并没有出声。
刘震呆了呆:“景总,那个……”
“不用解释,我没有责备的意思。”
景乐南不急不缓地拦住他的话头,信步走过来。然后,在吴可菲身旁边停住脚步,微微温和展颜一笑,“所以,吴小姐也应该对公司有信心,你丢的东西一定会找到的。”老实说,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间,简直骗死人不偿命。乔笥心头不由徒然一抖,眼见一干众人颤悠悠揣着小心肝,瞬间将混杂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通通扫向了吴可菲。
可当事人却不见得多欣喜若狂,脸色居然还有些许泛白起来。
“只是,还是烦请吴小姐再仔细想一想。”
景乐南含着笑,继续道,“那条项链,会不会可能是随手放在哪儿了?比如衣物口袋什么的。对不对?有的时候,女孩子总难免会这样丢三落四。”
吴可菲愣了愣,脸色却愈加白了些,连声音都有些抖了,“对,对不起,我记起来了,那条项链应该是被我早上放在家里了。”
刘震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的冷汗。
他显然没有料到事情如此急转直下,甚至还惊动了公司几位掌权者的围观,紧张之下,只得不自然地干干地咳了一下,“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各位开始工作。”
“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景总,”
乔笥心底清楚得跟明镜似的,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眼光微微扫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略略直了直腰,“公司在办公区域安装监控设备,员工对此却一无所知,那么从某些角度上来说,这是否也算是侵犯了个人隐私权?”
此话一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顿时纷纷面面相觑。
小果被气得两眼直翻白,恨不得此刻能伸出爪子在乔笥的脑门上狠狠挠几下,连向来淡定的廖方方恨铁不成钢地了她一眼。
“你说得对。”
已经走到门口的景乐南,饶有兴致地转过身,“所以,刘副总那个方案我没有批,以后也不会批。已经采购好的监控设备都放在IT部门的仓库里,大家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参观。”
好吧,果然。
乔笥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什么是老奸巨猾,什么收买人心。更倒霉的是,她还不得不做出一副不识好歹的模样来衬托某人的伟大,算是还他人情。
这件事情没有闹得沸沸扬扬,影响力却绝对润物细无声。
汇业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市场部的激昂斗志自不必说了,销售部的业绩也翻了好几番,就连一向懒惰好混日子的行政部门也开始严于律己,上班浏览无关网页的次数大幅度降低。以至于小果如此不求上进的人也连续加了一个星期的班,把办公桌里私藏的所有的八卦周刊通通扔进了垃圾桶,就差没痛哭流涕地保证说要对得起心中偶像的信任。
没过多久,从公司内部还细细碎碎地,爆出了一桩大丑闻。
从国外出差回来的总经理,收到一份快递过来的匿名信。
内容赫然是对公司新副总刘震的种种指控及揭露,说他在采购部任职期间就时常以权谋私,视吃回扣收贿赂为家常便饭,附件中各种账目来往证据确凿,刘震的副总位置自然没有保住。最离谱的是事情还远远不止这个。后来有人无意打开清理他离职的电脑,居然发现了一组尺度极大的艳照,女主角居然是吴可菲。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吴可菲本人也只能向公司辞了职。
实习生的身份,并不需要太长的工作交接时间。期间乔笥正好出了一趟公差,回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她抱着私人物品的纸箱走进电梯。
她一连几晚转辗反侧,各种思虑,到底按捺不住心底猜想,忍不住打了一个电话。号码还是上次见面他送她回来时留下的,说是近身常用的一支专线电话,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不用通过那位漂亮的秘书小姐处理。
”喂……”
“呃,”
乔笥原本仔细斟酌了开场白,却在听见他的声音那刻舌头突然打结,连半个字都想不起来,只能硬着头皮尴尬开口,“我就是想问问,那个,是不是你做的?”整件事情从开始到结束,刘震与供应商之间暗里往来的种种个人账单数据,包括那些照片,种种手段简直如雷霆之势,绝不该是几天内就可以收集完成的,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
景乐南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乔乔,你想问的是,为什么?”
也罢,她索性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分公司要提交实习生转正的申请报告,名额有限。那个吴可菲自以为聪明挑了一个最好的时机,大约是趁着午休无人动的手脚。这个计划原本倒是还不错,故意制造出事端将别人踢出竞争局面,可惜,她心底到底做贼心虚,听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就慌了手脚。”
“是刘震出的主意?”
乔笥想起那天回家后,口瞪目呆地从自己包里发现一条陌生的铂金颈链,不由叹了一口气。
“我之前还有几分犹豫,毕竟他能力算不错,暗里收的贿赂金额也不算大,若单单从他背后拥有的人脉关系来看,为这些事情将他辞掉并不划算。集团下面的几个公司,有哪个人敢说自己多清白,可谁教他运气不好,这次偏偏挑了你下手。”
“我?”
乔笥怔了怔,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字还停在舌尖上打转儿,心中便倏然升起一种奇异又不妙的感觉,下意识刚想挂电话,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她清清楚楚地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乔乔,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起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之后,终于彻底睡不着了。
夜渐深沉,闷雷声伴着倏然的闪电,一片漆黑的天幕显得有些张牙舞爪。抱着靠枕着坐在沙发上,偶尔的风从客厅的阳台微微吹进来,穿过北边的窗子,这个初夏的夜显得并不那么温柔,闷热,潮湿,气压低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雨,即将降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