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强盗逻辑?
她一时竟然被他的回答弄得瞠目结舌,半天才反应过来冷笑出声:“我之前以为你疯了,现在看来你是真疯了。”
“原本只是打算回C大看看授业老师,经过这里也就顺路上来了。房子都是才刚刚收拾好的,一切照原来的样子把缺的东西都补上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有些遗憾:“就是挂在阳台那盏灯,纯手工品雕刻,产地又是国外,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运回来。”
“裴宁,”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打开门,竭力维持心平气和:“我以为昨天晚上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所以,请你今后不要再做这样多余的事情。如果我们以后在别的场合撞见了,也不要打招呼,当个陌生人挺好的。我真的是由衷希望从此能跟你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那你呢?”面前的人没有动怒,只是盯着她,渐渐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要哭?”
这个人,见了鬼的洞察力。
她很想反驳,可是想起刚才在电梯间瞥见过自己的样子,微肿的眼睛,沮丧的脸,实在没有什么辩驳的道理,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对,的确不关我什么事。”他赞同般点点头,面无表情:“你随便找个人结婚不关我的事,被人算计受了伤不关我的事,他亲自带着那个季家的人从国外回来,在机场招摇过市也不关我的事,你如今站在这里哭了也不关我的事。只是,乔笥,如果你过得不好,教我怎么甘心?”
“你的不甘心太迟,而且对我毫无用处。”她只怔了片刻,便马上硬起心肠:“还有,密码我会改的,请不要再来这里了。”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开始一步步慢慢朝外走。
走到客厅门边她的身边时,却堪堪突然停了下来。那么近的距离,那样熟悉的动作,那样不可摆脱的气息,教她几乎一下子就想了从前。纵然那时他性格冷淡,可也有难得跟她吵架的时候。偏他向来逻辑清晰,又字字如珠玑,她哪里会是他的对手。每每吵不过的时候她便气呼呼地赶他走,他也是这样,不言不语地缄默地走过她身边,堪堪停下来,然后低下头,用哑然的声音跟她地说对不起。那时的她又是那样的心软,他一说出这三个字她便马上紧紧地抱住他,迫不及待地去原谅,彷如做错事的那个人是自己。
“对不起。”
果然,她用力闭上眼睛,简直不忍再去直面眼前的人。
裴宁,何必这样。
“你还欠我一个拥抱。”如记忆中那么低哑的声音,那样熟悉,可她再也不能允许自己去怀念了。
“裴宁,回不去了。”她睁开眼,定定地看着他:“你明明是知道的。”
“我知道回不去了,我只是想要一个真正的结束。”裴宁依旧平静地,两眼直视她:“就如我下定决心离婚,把这里一切都恢复如初,我只是想看看如果我把原本的一切都还给你,你会不会还愿意要我。”他漆黑的眸子里仿佛似乎有一股说不出的如春潮般的湿气,周围不干燥的空气,教她恍惚间回到那个第一次遇见他的雨夜。外面的天那样的黑,大雨像是从一个巨大的漏斗中被倒出来一样。他就那样站在教室门口,陌上少年,笑容爽朗,样貌英俊,她当时只顾愣愣地看着他,根本都没有留意到他如乌墨般的眸间倒影着她白色衣裙的身影。
她其实见过他很多的样子。
刚开始的开朗温暖,后来的阴郁冷淡,他甚至曾经对她是那样的狠。
可她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裴宁。
悲凉,恳求,然后将放自己放入到了尘埃里。
但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僵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原地,生怕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能让自己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真的只是抱一下呢,她是不是可以亲手将他自己做的茧子撕掉。那样漫长而复杂的青葱岁月,他是色彩浓重的那一笔,擦不掉,忘不了,她其实愿意原谅他,然后看着他放下过去束缚大步朝前走,没有满心遗憾,不留彼此指责,此后余生,他们两个都可以不用再回头张望了。
脑子浑浑噩噩,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转瞬即逝,她甚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和决定,裴宁就已经伸出手,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她的头顶正好抵住他的下巴,如此契合,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朝她呼啸而来,她几乎如触电般立刻惊慌失措地想将他推开。可是推不开,根本推不开。那样熟悉而温热的怀抱,明明那样紧,却又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尊碰就会碎了满地的白瓷瓶,她甚至能感觉他的手,连同他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乔笥用力闭上眼,只觉得心底突然升起一阵比一阵强烈的酸楚,如针扎般的疼痛从心里的某个角落纷纷冒出来,那样清楚而汹涌,几乎教人惶然失措。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是多么的不甘心,如果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之后,如果她在他的世界崩溃之前就及时地重新遇见他,一直陪着他,那么最后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她其实真的并不怎么喜欢那个变得阴郁冷淡的他,她一直以来想追逐的,不过是那个夜晚站在教室门口对着她微微笑的少年。
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而这些,早就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乔笥。”
如雷般地厉声呼喝,教她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仿佛终于从一场冷汗淋漓的大梦中惊醒过来。面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走廊上灰色冰凉的大理石板材闪着清晰的光泽,头顶玄关的射灯明晃晃地照着她的眼。乔笥茫茫然转过头,赫然发现乔远青居然站在走廊尽头的电梯口。而他的身后,有一道熟悉极了的修长而又沉默的身影,景乐南穿着一身黑色西式制服,仿佛刚从某个商业会场赶来一般,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没有动作,没有说话。
她惊惶地望着他,他的眸子黑极了,就像一口极深极深的潭,那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