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连州的刘禹锡十多日后收到了柳宗元的问候和赠礼。
薰风初至,连州已经逐渐炎热起来。他从使者手中接过书信和砚台时,顿时觉得自己的双手像浸入了一片凛凛寒泉。
这方砚台十分合他的手,想来是制作之人凭借着多年默契,细心备至。那时只是他偶然提起,没想到也一直被对方记挂着。
他将砚台放于案上,温润的触感让他思念起柳江河畔的如玉君子。
“仑郎,阿爷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孟郎方才过来时就见父亲与使者有说有笑,还拿着一封信和一个看不清的东西回了屋,但又不知道他们之前说的是什么事,正巧弟弟妹妹也在身边,便问问他们看清了没有。
仑郎摇摇头:“不知道。”
三个孩子凑近门边张望,却不曾想西斜的日影出卖了他们。
刘禹锡笑道:“你们在外面躲着做什么?”
本来只是路过好奇,他们这下被抓了个正着,就索性大方地走到屋里,围在父亲身旁。
孟郎瞧了瞧,父亲案上有几样新添的物件,其中就有方才他见着的信和东西。
刘禹锡亲自带着他长大的,看见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下就知道他想找的是什么了。
“柳叔父送了一方叠石砚。”
他把砚台拿在手里,这砚台很有分量,上面有柳宗元亲刻的铭文。
孟郎也想伸手触摸,刘禹锡便把砚台往他那边靠了些,另两个孩子的小手也随之伸了过来,逗得他一边笑着,一边提醒他们少摸砚上的铭文。
“你们也要好好习书啊。”
孟郎笑道:“柳叔父是送给阿爷的,可不是送给我们的。”
“好啊,孟郎也会笑我了。”他摸了摸孟郎的头,“那我给柳叔父写一封答诗吧。”
刘禹锡取来乌墨研磨,墨香也如烟水一般晕染开来。像是回到与柳宗元、杨归厚同窗习字、聆听先生教诲的日子,他希望这样的时光能更悠长一些。近来他除了教习儿女,也一直在私下用功,写得应当比上回更好,不会又增戏谑了吧?可子厚、贞一还是向来比他写得好。他特意向子厚讨的赋,还被放在家中小心珍藏着。
他笑了一声,取来诗笺展开,提笔濡墨,写下“谢柳子厚”时还有片刻的愣怔。
三个孩子静静看着他们的父亲写下了一首五律,词句颇为温柔蕴藉。
“常时同砚席,寄砚感离群。清越敲寒玉,参差叠碧云。烟岚馀斐亹,水墨两氛氲。好与陶贞白,松窗写紫文。”